波红尘一役,万妖已经彻彻底底地对我俯首听臣,毫无异议。
况且,众妖心里都清楚明白,吸食人魄只是助长修为较快。而修炼的方式有很多种,还可以靠吸纳日月精华。
不允万妖私议我服下玄天丹一事,其实是我不希望敖烈和赤缨醒后,知道事情经过,再犯险去为我盗取解药。
我了解他们。
藏青色的夜幕下,繁星白月浮盈在繁花林中。
我静静站在娘亲花瓣堆垒的坟冢前,想着幽冥受罚的娘亲,猜疑着自己毫无头绪的身世,心中的滋味如死水一般沉寂。
“妖后,你还好吗?”
一袭银亮的铠甲,从繁花树后迈了出来。
我回过头,浅浅抿了抿唇,有些尴尬,有些生涩:“敖将军。”
敖烈沉稳地走近我身旁,不多言,不多语地陪着。
这样的陪伴,其实从心理上,让我隔绝孤独感。
那是一种适宜的默契,可是——
“对不起。”
沉寂半晌,我突兀地打破沉默。
“对不起什么?”
敖烈没反应过来,微微茫然地昂起他弧线流畅的侧颊,怔了怔后,豪爽一笑。
“妖后,你是在为逃婚的事道歉吗。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我低垂眉睫,愧疚不安地,小声问了一句:“寂渊山上,娘亲将我的终身托付给你的事,你为什么不说。”
“彼时正值你伤心之际,多说无益。我敖烈虽说是只粗野犷狼,但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妖后,于公于私,我敖烈都会守在你左右,在你任何需要的时候,倾命相护,寸步不离。”
敖烈目光依依地看着我,一番番真情实感,言至肺腑。
我怔然生出一股子悸动,娘亲的话是有道理的,这样的男子着实适合平平淡淡,细水流长,厮守白头。
只是,我的一颗心仿佛高高悬着,想要安放的位置,还如醉如幻地在梦里。
“敖将军,你的眼前只看见我。可是在你看不见的身后,一直也有个人在默默陪着你守着你,倾命相护寸步不离啊。”
“谁?”敖烈诧异。
我轻轻说出那人的名字:“赤缨。”
“赤缨?”
敖烈闻罢,开怀大笑:“自我当年在仙界的东极荒谷,从豹妖口中救下她,私下我一直拿她当妹妹。并肩战场厮杀时,我也待她当兄弟当我的左膀右臂。”
一声轻微的抽泣,突然传至,我与敖烈一同回头。
赤缨不知何时站在花藤椅旁,红着眼眶,手中紧紧攥着藤椅的花绳。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想来敖烈那番话,她是听见了。
“赤缨姐姐。”我轻声一唤。
赤缨伸出手背,擦掉零落的眼泪,蹙紧眉头,强装笑颜。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真的从来没有非分之想。敖将军,能做你的左膀右臂,我已经知足了。”
那个凉风习习倍感煎熬的夜晚,我胡乱一个借口,先行离开。
也不知道,敖烈后来与赤缨聊过什么。
我是真的希望蕙质兰心的赤缨,和细微重情的敖烈,有一个夫将妇随,流年若水的结局。
可是,后来的一日日,我发现,赤缨愈发喜欢独自待在山洞偏僻的角落,眸光黯然,呆呆沉默。
我几次三番想要与赤缨沟通,她总是无比平静地笑一笑,敷衍我,绝口不再提感情之事。
而我自己呢,九重天上的梦愈发频繁。
昨夜,黑衣紫袍,云山幻海,我第一次梦见黑龙曜。
他面孔狰狞地举起明亮晃眼的藏青色长剑,我浑然不顾地挡在舜璟身前,胸口受下一剑,霎时鲜血喷涌。
我捂住胸口醒来,梦里的疼,十分疼到了梦外。
我猛然想起来,一月之期将至,我该去烟波红尘找洛不凡要解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