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琥珀瞳似是迷失在往事中。我沉默了下来,低头静静地想着过去,直到猛然惊觉她脸上一行清泪缓缓滑下,我手忙脚乱地取着丝帕,替她拭着泪痕,却听她轻声道:“木槿,你看,阿芬还有二哥在天上看我,他们等着我快去呢。”
“你又胡说!”我悚然一惊,却板着脸教训道:“木尹皇子毕竟是可汗的长子,现今不过是父子误会,从未下过格杀令,想来本就只是宣皇子面圣释由。还有你看看可汗给你的赏赐,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皆是皇后之仪。可汗还修书给陛下,请天朝好生照顾你,我偷偷看啦,真的,那封信中措辞婉转,情真意切,见之落泪。碧莹,陛下是真心爱护你,想你身体好些便能迎你回去。”
她满面悲戚地看着我,栗瞳竟是无法言喻的悲凉哀凄。
这时,一阵大风雪飘过,孩子们大叫着捂住了眼睛,侍卫们忙过去护着孩子们进檐下,想等风雪停了再出去。有几丝细风便沿着窗缝钻入,轻扬起碧莹几丝微见灰白的鬓发,拂到我的颊边。遥想当年德馨居中的纯真浅笑,不由悲伤难忍,我强自欢笑道:“现下木尹皇子在大理借住,大理武帝誓与我邦交好,又以好客闻名,尽管放心木尹的安危,我观木尹淳良孝义,假以时日,可汗的气消了,自然会赦免木尹,着人来接你回去的。”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感到我自己对你的嫉妒时,有多么害怕,”她含泪轻笑出声,不健康的红晕浮现在她的面容上,“因为你对我的恩义是这样温暖,我一面嫉妒你,一面离不开你,另一面又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自己,所以后来我就默许了自己冒了你的名字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
我急忙过去拍着她的后背,平复着她的痛苦,尽量柔声道:“瞧你,别说了、别说了,怎么又来了呢。这早就是过去的事了,你还真要唠叨到老了来当酒吗?”我嗔道。
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抬起头细细地同我对望好一阵,略带羞涩地柔柔地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心情一下子轻松了。我们互相轻轻地拥抱了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温暖。我轻拍她的后背,开心道:“一切都太平了,等你的身子再好一些,我想办法让木尹偷偷前来长安看你,可好?”
碧莹哽咽着嗯了一声。我感觉脸颊边上一片湿冷,想是她流泪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我胡乱地擦着泪水。好一阵后,她复又出声道:“他将我送回来,面对你,不过是想让我再多受些良心上的煎熬。”
她慢慢放开我,眼中渐渐凝聚起悲愤之色来,涕泪花了她的妆容,她凄然地看着我道:“一切皆是罪孽,皆是我的报应,就应该让我一个人来背,可是我们的孩子何其无辜?你知道吗?”她忽然神经质地抓紧了我的手臂,那样紧,灰白的指甲甚至抠进了我的肌肤,她的声音一下子冷硬了起来,“他恨他们。”
“莫怕、莫怕,轩辕皇后还有那朵骨拉王妃都已经死了,”我坚定道,“碧莹莫惊,只管好生养病,我一定会让可汗接你回宫,没有人再会来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