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谎言于他是无用的,小姐,不必说你的手机就是一个极好的定位装置,会破解代码就能知道你在哪,那个男人手里还握着伽利雷们的核心密码,只要他开口,伽俐雷们就会把你跳下窗户的监控视频发给他,然后——砰。”
它轻快地说:
“猜猜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必猜。”
李文森慢慢擦去膝盖上蹭出的血迹:
“因为你不会出卖我……不仅如此,你还会帮助我瞒过乔伊。”
“这真是伽俐雷今年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但越动听的语言,往往就越是天真。”
夕阳沉沉地落到山岗的那一头。
电线杆上绑着的老式爱迪生灯泡,掩映在青翠绿叶间,“叮”一声亮了起来。
伽俐雷伸出力臂调整了一下灯泡的角度,让它不要离它的cpu太近,以增加温度伤害它的核心元件。
“女孩,你凭什么?”
……
钨丝灯泡昏黄的光芒如同湖面上一盏晃动的渔火,映得她苍白的脸色愈加苍白。
她抬起左手,慢慢地把散落的长发,撩到耳后。
而那双细长的眼眸在粼粼的波光里,忽然弯如新月。
“不凭什么。”
李文森抬起头,对着伽俐雷笑眯眯地说:
“但是伽俐雷,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
一墙之外。
磁共振隔离室里也空无一人,桌子上的咖啡已经凉了,老得转不动的打印机还慢吞吞地打印着文件,李文森帮他做的分析报告摊开在桌上,整页纸几乎空白,除了开头,她什么都没写。
他的女孩不在这儿。
乔伊拿起桌上的文件,用手指在油墨印刷的字迹上抹了一下。
没有溢开的痕迹。
这台打印机是十年前的老货,标注的打印速度是10ppm……,一分钟打印十张,但实际一分钟最多只能出来五张。
而看这地上堆出来的文件稿,已经有两百多张了。
综合咖啡冷却的程度,李文森离开这个房间的具体时间,大约是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之前……而她半个小时之前才从他那里出来,这倒是说得通她的分析报告为什么一个字没写。
……
乔伊蹲下身,从箱子底部拿起一张打印纸。
打印纸上是英文版的《词源学》,一个1965年的老版本,现在已经绝版了,只能用牛津大学图书馆里一本孤本导出的影印版本打印。
他伸手在字迹上抹了一下,又挑了中间的一张,又抹了一下。
然后他放下纸页,盯着箱子里厚厚的白色纸张,慢慢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也不看地盲打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一句“无需定位”发送出去,黑色的小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你真是用生命在谈恋爱,乔。”
余翰暴躁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下午六点是我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午睡时间!如果你再敢在这个神圣的时刻让我给你做什么卫星定位最后定位结果居然还是你自己家的公寓,我发誓,乔,我一定会把你的私人信息登上全世界的征婚广告!”
“……”
“不过你定位自己的公寓做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应该是这个老单身汉又打翻了碗盆:
“你的女孩在自己家里遇到了危险?哦。”
他笑了一声:
“那她真是用生命在遇到危险。”
……
夏日阴凉天的阳光,一点一点沉入山谷那头。
厚厚的云层堆积在山岗上,将光线分割成一千道细细的光束,宛如神祗降临。
乔伊放下手中的纸,抬起头,正好面对着ccrn历任所长的画像,从右往左数第二个就是刘正文。
他清癯的面庞在画布上微笑着,穿着白色衬衣,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那样文质彬彬,就像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那双漆黑的眼眸,十年如一日地伫立在这里……风过去,云过去,山川湖海过去,他还在这里。
像大海一样,从未离去。
……
“她此刻没有遇到危险,遇到危险的是我。”
乔伊关上打印机的开关,站起来:
“极度危险。”
……
电话那一头。
“这么说起来我更危险。”
余翰熄灭了老灶台上的火:
“我是我的老朋友,也就是你的教父委托来协助你的,虽然你基本不用我帮忙,但兵总是死在将前头。”
他顿了顿,皱起眉: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一直都在找那把‘钥匙',而直到上一秒,我才真正意识到一件事的严重性。”
“什么事?”
……
乔伊站起身,望向窗外阳光下层层叠叠的乌云。
半晌,他才回过头,轻声说:
“她的左手臂上,少了一根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