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账里,他一直没有松手。
她偏凉的肌肤开始发烫发热,心跳快到无以复加。
一夜疲惫之后,睡意便汹涌而来。
她很累。
连原本想的问的事,都抛到了脑头。
只有顾诀温和的声音轻轻回荡在耳畔,“一一。”
“我爹说,小女一一取自“一心一意,白首不离”之意……”
她带着浓重的睡腔说着,后半句不小心带入了梦中。
很多年前就不许别人这样唤她了,一直都忘了问:那么顾诀……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
睡得很沉,开始不断的做梦。
恍惚是折枝为剑的少年飞身而去,清晨的光晕,少年飞扬的衣袂,还有遥不可及的二十岁。
她大声喊着,“萧师兄!”
还有许多话来不及说。
那人回过头来,俊朗的笑容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小诺,我走了。梨花白很好,如果可以,请你们都忘记我……”
声音渐渐淡去,她想追上前,却发现眼前一切全部都消失了。
旭日东升,阳光灼的人眼生疼,她伸手挡了挡,却却发现孤身一人站在军营之外,眼前是一片沸腾的大胜凯歌。
身边的骏马奔走,她站在帐外透过窗户,看见那个十四岁便拥有四国第一美人的落雁郡主扑进顾诀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少年温声开口,身后的一切嘈杂都淡去。
“我会尽我所能护她安好。”
榻上垂死的老人沉声问道:“不惜性命?”
“嗯。”
“你会娶她吗?”
老人挣扎着起身,少女隐隐期盼的眼神。
陈云诺的手揣的很紧,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来来去去的士兵们都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鞋上满是沙尘,她抹了抹快要开裂的唇,一开口是她自己都听不出的陌生嗓音,“你要娶她?”
少年不语。
她听得自己笑,苦涩像是在哭。
“你要娶她?”
难以置信般,一连问了三四遍。
始终不得那人半句回答。
她拂袖而走,忘记了不远千里从长乐城赶回,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抱着她的少年。
清歌台上杀了西昌帝,听说被红菱吊死的人会化为厉鬼。
长乐城因此死了很多人,其实她很怕。
眼睛很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落不下来泪来。
短短数月之间,萧易水身死,华岸失踪,无数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眼泪早已经尽了。
陈云诺十五岁那一年,喜欢的那个少年沉默寡言。
少年姓顾名诀,有这世上最动人的眉眼,却也郎心如铁。
陈云诺皱眉,无意识想要避开这些画面,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看见了夏侯笙跪在她的面前,“是,我在求云姐姐成全,顾大哥是宜王府的二公子,也是云姐姐自小定下的未婚夫婿,所以我才来求你……难道你不知么?”
不知么?
她知道什么呢……
陈云诺无意识抱紧了身侧那人,几乎是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才感觉缓了几分。
眼前夏侯笙的脸终于淡去,她一回头就看见鲜血顺着台阶流了下来,陈府的牌匾轰然倒下,她疯魔一般冲进去,眼前一片血红模糊。
满目苍夷的红着双眸,“阿姐,我恨你!”
她满头冷汗,恍惚间,看见那双发红的眼眸同另一双寒凉无比的眼睛重叠。
恨声说着,“阿姐,我恨你!”
她在梦中挣扎着,忽然听得耳畔有人温声唤她,“一一……”
陈云诺睁开眼,一觉睡醒,反倒觉得身虚无力。
顾诀取了赶紧的方帕给她擦额间的汗,语调清和,“梦魇了?”
其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做这样的梦,她轻声应着,“可能是昨夜又见血了。”
唇色有些发白。
思绪一团嘈乱。
有些事反反复复梦到的,也有些真假难辨的。
她抬眸看着眼前人,他早已不是少年,仍旧眉眼如画,清隽过人。
顾诀伸手理了理她被汗水侵湿的碎发,手忽然被她紧紧握住,不由得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顾诀,快说你喜欢我!”
陈云诺有些可笑且固执的要求着,凤眸满是不可拒绝的执拗之色。
“顾夫人,难道到现在还不曾知晓?”
他的眼眸满是温柔和煦,比窗外大雨过后的骄阳,还要灼人许多。
“快说你喜欢我,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她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身,长发如瀑披散。
顾诀将她拉正,蹲下身子同她平视,薄唇轻勾起一丝上扬的弧度,用一种极其认真严谨的语气说,“我会同你岁岁相守,至此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