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倒下是,并非死于厮杀之中,而是成为活箭靶一般。
“那些难道就不是性命?”
陌傥升颤声质问着眼前身形清瘦的女子,几乎是难以置信的。
她抹去唇边的血迹,清清冷冷的笑,“我让云靖宇出去,无非就是为了保全自己和长越的性命。难道你以为我还要去救那些要杀我的人?堂兄,你会不会太高看了我?”
陌傥升说不出话来,捡起地上的弃剑就要冲出殿外去。
陈云诺伸手拽了他一把。
便宜堂兄用十分陌生又难言的目光看着她,“陈云诺,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没有应声。
一把打掉了陌傥升的长剑。
陌傥升踉跄了一下,又往外奔去。
云靖宇在地上艰难的爬着,血迹随着他的移动不断的蔓延着,满耳都是禁卫军倒下中的箭的声音,鲜血从台阶上流下来,渐渐交汇成了细流。
他没有回头去看。
不远处的云景明说:“六皇弟早知如此,何必煞费苦心阻拦本王?
那样居高临下的,跟很多年前一样令人生厌……还有畏惧
“王爷,这肯定有问题。”
身侧幕僚皱眉,“云靖宇绝对不是会轻易受降之人,一定是……”
“哼!”
云景明也不再多理,拖着重剑大步上前,“有问题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本王的手下败将!杀了,就一了百了。”
剑刚挥起,就听小兵急奔来报,“王爷不好了,有大队人马忽然杀入宫中,我们的人……我们的人,瞬间已去大半……”
“谁?是谁?”
云景明呆滞片刻,顿时勃然大怒,长剑猛然挥向云靖宇,杀招却被忽然冒出来的陌傥升挡开。
几瞬之间,已经过了几个剑招。
“是巡防营到了!”
有人大声惊呼。
为数不多的禁卫军们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捡起地上的长剑,冲下来厮杀成一片。
英王的人显然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一转眼的功夫,便连云景明也已经被大放杀招的陌傥升拿下。
“叫你的人放下兵刃,否则我杀了你!”
形势的转折,只在转眼之间。
云景明自是不肯,“真是好一条忠心的狗,你若够胆尽管杀了本王!”
长剑隔破他的颈部,倒真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陌傥升一把将人推向前,面对所有人。
左右很快将地上的云靖宇扶了起来,“尔等听着,英王逼宫弑父未遂,现已伏诛,念尔等皆是东临臣民,降着不杀!”
重重宫殿之外,有人应声相合,“降者不杀!”
陈云诺快速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坐在榻边给少年擦额间的汗。
声音放的很轻,“长越,你那个所谓的父王要不行了,你一定要撑住,看着他怎么同他想要的江山失之交臂,看着他如何下场凄凉。”
她握住少年的手,试图将自家的体温转给他一点,忽然有些哽咽,“对了,你不像我……不像我这般狠毒,你睁开眼睛看一看,今天晚上的星星一定很多,明月皎皎……”
榻上的少年,不断的出汗,不断的和死神斗争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说到已经没话可说,便同少年说顾诀。
那些恨、那些怨,都太过阴暗,唯有顾诀,是她一生欢喜所在,永远清澈明亮。
那些厮杀声,直到天快破晓的时候,才渐渐的淡了。
抖抖索索的宫人、内侍们开始清理死尸,洒扫宫殿,除去那些被人鲜血染红的砖石之外,一切都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那些不久之前还鲜活的生命,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这个皇宫,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
她仿佛看见,这些雕栏玉砌的宫殿之间,有无数的枉死的孤魂在游荡着、叫嚣着。
上苍何其不公啊,至尊之位上,只能有那么一个人。
足下却是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可是这些……又可悲的成为了必然。
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顾诀。
那个似乎从十几岁便已经看破这尘世纷扰的少年,说“一袭青衣,一柄无名剑,愿与山水为伴,不入帝王高阁间。”
后来,却在这生死无常的朝堂中却虚耗了整整十年。
殿下,来人被一众士兵族拥着,重重士兵林立。
当先一句便是,“皇上情形如何?英王逼宫可曾伤着了皇上?”
一句话,便将云景明的逼宫,完全归于叛乱。
有人回:“皇上早早避开了,现在无碍,请王爷先行代为处理此事。”
那人“嗯”了一声,“将云靖宇收押,等皇上处置!”
又问过各宫情形,很快开始安排众士兵善后事宜,却不看过云靖宇一眼。
云靖宇当即拜倒在地,“多谢皇叔!救我和父皇与危难之中!多谢……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