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言没忍住,一把纸扇敲在了他肩头,“哎,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我陪你喝酒也行……将离这厮太不厚道,若是再给她服下什么失忆的药,那这世上可就真的再无顾夫人了。”
顾诀点了白锦书的睡穴。
少年酣然睡去,面上的血迹渐渐淡去。
他垂眸,嗓音微哑,“我只要她活着。”
搅动风云,足踏浮华,也只为一个她。
……
人似乎是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将离站在冰床边,手里的丹丸轻轻弹入她口中。
一切似乎都与十年没什么不同。
忽然间,冰床上的人长睫微动,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一片冰蓝寒洞,陈云诺的目光渐渐落在将离身上。
将离扬了扬眸,“怎么,不记得我是谁?”
她迟钝了一下,随即撑着床沿坐起来,摸了摸心口。
心跳还在,还活得挺好。
再看眼前景象,便知这是在长生谷中,当即笑道:“我这次是睡了多久,真当你瘦了许多,我就认不出来么?”
唇角带着些许笑意,更胜春风几许。
将离手里的白玉笛转过几圈,声音不紧不慢的,“半年。”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三五年。
已入冬季,唯有长生谷中繁花依旧。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
“顾诀呢?”
陈云诺朝洞外看去。
将离眸色稍暗,“不知。”
她抬眸,“那你这是……”
“自你走后,谷中的小宝儿都不安分的很,你接着养吧。”
将离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去。
“哎……”
陈云诺还想在说什么。
眼前哪还有人在。
轻轻摇了摇头,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细长的血痕犹在。
“姑娘。”
飞羽端着清粥进来,同从前许多年一样的场景。
“谷主已经好些时日没合眼,你可醒了。”
陈云诺喝粥的动作稍顿了一下。
“姑娘这次不走了吧?”
飞羽满是欢喜之色,“你回来就好了,你在的时候,谷主总是高兴着的。”
她喝了一小碗粥,又有些昏昏欲睡的。
飞羽见状,忙扶着她躺下。
脚步声逐渐远了,冰床上的陈云诺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长生谷中的禁地,一般人不会靠近此处。
她从冰床上翻坐起来,从一旁拿了一套衣衫换上,快步出了冰洞。
外间一片白雪皑皑,远山青黛尽成雪色苍茫。
陈云诺缓步而出,冰雪落在眉间,醒神清目。
“将离,我走了。”
喃喃自语一般的话,被吹散在风雪里。
绕过一众侍女守卫的出口,转而向无人靠近的织梦台。
在长生谷呆了这么些年,她已经是十分熟悉了。
雪色茫茫里,忽见偌大的织梦台上,一人蓝衣飞扬,翩然转过身来。
分明是少年眉目,绝色无双,却笑意凛冽。
“才刚醒,要去哪?”
陈云诺有一瞬的愣神。
“去找顾诀?”
那人又问。
她点头。
将离笑了笑,“你可知我为何会救你?”
陈云诺顺着问了句,“为何?”
“那是因为你不再是顾夫人,而是我在长生谷养的一个人。”将离顿了顿:“这天下之大,已无你的归处。”
她微扬眸,“我只知道天涯海角,他总是在等着我的。”
将离站在她身前,沉默半响,不语。
飞雪渐渐落满眉目,几步之遥的那个人犹隔山水万重。
“小诺儿,你抱一抱我吧。”
他忽然展颜一笑,一瞬间犹如春暖飞花。
陈云诺怔了怔,眼前的这个人是世人畏惧的长生谷主,容颜无双,掌人生死于一念之间。
却难得一个拥抱。
她走上前,轻轻拥了拥他。
满身飞雪寒气,也不知他究竟在这站了多久,连墨发都似乎微微发白了。
将离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参不透相思为何物,也悟不懂长生不老到底有何妙处,人世数十载足矣,何求年华永驻?”
他眉眼风雪凝霜,转身背对着她,“你走吧。”
陈云诺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多谢你,将离。”
声落,声音没入满天飞雪里。
再听不见身后风雪声里玉笛飞转,曲调悠扬。
风吹落雪,将离头上蓝紫色的发带飞远,缱倦如彩蝶翩翩。
长发飞舞在半空,暮雪白头只在转瞬之间。
少年容颜绝艳如初,满头华发白如雪色。
他恍若未觉,语调依旧散漫,“这世上何来的长生续命之法?不过就是一命换一命罢了,他人哪里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