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衣衫单薄地站在我旁边,他微一皱眉。
“你还病着,怎么就这样出来了?丫头们不拦着么?”
我看见娘亲的脸色红润了些,满眼的欢喜几乎隐藏不住。
“夫君也在这儿?我不碍事,只是轻微的风寒而已。”
虽然娘亲这样说,沈景之还是上前,他将我的衣衫拿下,然后脱掉自己的外衣给娘亲披上。
“你的身子不比别人,别随随便便就把外套脱了。”沈景之把我的衣服还给了我。
我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行了,泱哥儿,这里没有外人,你把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老祖宗道。
我抬眼,朦胧烛光下,娘亲拿着雪白的帕子在给父亲一点一点擦去方才在上香时沾染的香灰,满眼温柔,满眼爱慕。
到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泱哥儿?”见我不作声,老祖宗开口唤了我一声。
我对她行了一礼。
“孙儿并没有别的话想说。夜深了,明日孙儿还要早起,既然上香仪式已经结束,请恕孙儿先行回去了。”
言罢,连等老祖宗开口的时间都没有,我直接拿着外衫离开。
从祠堂到伊兰轩,一路上我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方才娘亲给父亲擦灰的情景,胸口闷闷的,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进了伊兰轩,王捷和孙沪果然还没有睡。
见我神色不对,孙沪道“相爷这是失败了么?”
我努力收拾自己的心情,打算掩饰一下。
还没开口,王捷直接戳破我的心思。
“主子既然对魏应侯府下不了手,不如就搬去侯府外住吧。”
孙沪虽然也猜到了我的打算,但他并不是一直贴身跟着我,所以根本不知道我是如何布局的。
然而看到我现在的脸色,他也很赞同王捷的说法。
“相爷,每个人都会心软,但是身居高位者,心软一次已经足够了。相爷若是担心夫人,一同接走就是了,以相爷如今的地位,还怕照顾不了夫人么?”
我摇头。
“不能把夫人接出府。”
我利用顾元城给我下的圈套来给侯府众人下套,我知道老祖宗这个人对权利地位有多贪婪,我知道沈景之这个人有多昏庸无能,我知道金玲和她的两个儿女有多么尖酸刻薄。
既然顾元城故意对沈麟说是与我结仇才绑架他,让我在府内颜面尽失,声誉扫地,我又何不利用这一点让老祖宗以为她是我唯一的倚仗而轻易相信我?让娘亲看清他们一家人的嘴脸,下定决心同我一起离开?让顾元城以为我已经遭尽唾弃,被赶离府?
我要毁了魏应侯府,把它变作我手心里利用的工具,以它为枰,再布一场局,一场让顾元城有来无回的局。
可这一切的筹谋都已然作废。
“我出府,已经应了顾元城的局,若娘亲与我一起,只会身陷危险之中。”
“那主子是决定还留在府里么?”王捷问。
我还是摇头。
略微思考了下,孙沪忽然懂了我的意思。
“相爷是想让皇上亲自下旨,赐给您府邸,让您到侯府外住?”
依着孙沪的话,王捷也明白过来。
我看着他们了然的样子,心下觉得既欣慰又好笑。
“真不愧为我的两大心腹,既然你们那么聪明,这御赐之事就全权交给你们来办了。”我对他们挥挥手,不给他们讨价还价的机会“都退下吧,本相累了,要就寝了。”
王捷和孙沪两人一呆,谁都没想过自家主子会把这件事交给他们来办,他们不过是相爷的两个小小跟班,能怎么样让皇上下旨啊
我往榻上一躺,挑起眉看他们“怎么,想和本相一起睡?”
王捷和孙沪相视一眼,一致决定闭嘴退下。
眼见两人离开,我下榻,拖出放在书桌下,特意为顾元城准备的天方酒。
这天方酒我存了几十坛,每天我都要摔碎一坛来解我心中对顾元城那厮的滔滔怒火,但今晚不同,今晚我想给自己留一坛。
“沈青枝啊,沈青枝,你别以为自己姓沈,你就有权利浪费自己的算计!这世上有多少人啊,有几个能像你这么聪明的?有几个像你这么花容月貌的?”我狠狠灌了一口酒。
门外听门角的两个人,面上表情一阵抽搐。
“顾元城,你这个王八蛋,就算这次没办法干掉你,有本事我们比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让你尸骨无存!”
门外冷风一过,偷偷摸摸的两个人浑身一颤。
第二日,我早起上朝,带着一身的酒气。
坐在龙椅上的岑帝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他开口问我“沈卿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向前一步,恭敬回禀。
“臣昨日乘坐汗血宝马,游行京城,很晚才回府中。白日欢闹,许多政务都积压到了晚上。这晚上臣困哪,臣听闻喝酒最能提神,就抱了一坛来喝。”
朝堂一片静寂。
这边喝酒边办公,且不说喝酒能不能提神吧,就说这公文,这公文该处理成什么样呦!
岑帝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隐隐疼了起来。
“沈卿为国事辛劳,是朕未能好好体谅。传朕旨意,赐卿三十斤尖岩茶叶。?”
一语既出,众臣哗然。
皇上该是有多宠信沈相啊,沈相如此滑稽的做法,皇上不仅不怪罪,还一下赐了极品茶叶,这茶叶就算皇宫也没有多少啊。
底下朝臣议论纷纷,这大殿之上的两个当事人却淡定地很。
我面色不变,跪下谢礼“谢皇上恩赐。”
“平身吧。”皇上道。
“皇上,乳口小儿担任丞相一职本就不妥,皇上还要如此宠信于他,这不是致江山社稷于不顾嘛?”
三朝元老裴鲁忍不住上前劝说。
岑帝淡淡道“裴老多虑了,沈卿之才,朕绝对信得过。”
“皇上,此子根本就有惑乱超纲的苗头啊。”
另一位年纪不小的朝臣也出列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