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隐忍什么,最终他只是笑了笑,带了点凄苦的意味。
“我只是想让她活得开心一点。”
我反驳“你这是纵容她。若是她能像你一样庸庸碌碌,她便不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父亲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从来拔不得。”宋良只这样淡淡地回了我。
“那你呢?”我问“你根本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为什么不和你妹妹一样?或许有你,你们不会这么快失败。”
宋良摇头失笑“历史的潮流从来无情,你可见过哪个覆灭的国家能够重生的?哪个死去的人能够醒来的?哪朵凋败的花能够再次吐露花香的?我不像你,我能做的已经做尽了。”
他真的已经把他能为她做的都做了。
他知道吴悦这个人并非是她的良人,他特意写信给许毅写信,让他来娶她。许毅从小就喜欢她,他值得他将妹妹托付给他,他想,或许离开圖州,她也就会放下吴悦,然而天公就是这么喜欢和人开玩笑。
父亲死讯传来,这些年他不作不为,平平碌碌,努力经营的一切就此化为泡影。
妹妹会报仇,他了解她。
与其她远在江南,不如回道圖州,起码在圖州,他能知道她在干什么,将要干什么,为她要做的事铺平所有道路。
赵成这个人太精明,但他敢将吴悦纳为亲信,他不稍加利用一下,岂不是辜负了赵成的野心?
小玉是他派到妹妹身边的,他故意将军情告知小玉,并教她如何去将泄露军情的奸细的名头扣到赵成头上,吴悦想要往上爬,他会配合他,是他早就料到的事。
其实他与顾元城第一次见面不是在书房,而是在城郊的相思亭中。
那个时候正好白雪纷纷落,那个少年从雪中走过来,不打伞,只拿了一把古朴的剑,他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中似乎有种魅惑人心的东西,那东西竟比白雪还要洁净。
是他先开口的,妹妹要做的事,没有外援,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顾元城会一口答应,大概是他早就料到他会那么说了吧,不过这一切也正如他所期待的发展,算是各取所需。
他又写了一封信给许毅,许毅那般爱妹妹,她想要什么,他定然清楚。
钱很快就到位了,于是所有的序幕都正式拉开。
叛军连攻三县,眼看圖州最关键的宜县也要被攻下,偏生这时王捷奉沈相命令,带着圣旨来了。
他处处小心,处处避让,沈相还是通过王捷这只眼睛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问题。
当王捷命人将他关进天牢的时候,他就明白,妹妹和他的命运已经注定。
每个人的人生终究只能自己走到尽头,便是他再如何为妹妹打算,他也无力替她走完她的路。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让我去相思亭?你明知道我会在那想清很多事。”
宋良淡淡一笑“若我不说,你就不会发现这些事中的蹊跷了么?”
我皱眉“你不是想要自保的人。”
“那又如何?”宋良嘲讽道“你能保住家妹的孩子,这件事总有些功劳吧?”
我不说话。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我递给宋良。
“宋晓让我交给你的。”
宋良没接。
“她如何会将信交给你?”
见他不相信,我解释道“有次我兴致一来,便想与令妹聊聊家常,谁知在我起身要走的时候,令妹却将这封信给了我,并叮嘱我说,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都负了,只愿在最后一刻,她还能留下一些话来给你,便算是聊以慰藉吧。我承认,令妹的死,我是有责任的,我也是人,我也会愧疚,转交这封信,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宋良的眼睛里有些湿润,他看着我手里的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竟是扬唇笑了起来。
“很小的时候,晓晓最是爱哭。所有人都有爹爹,可我们没有。那个时候,娘亲几乎就是半疯半痴的模样,我便担起照顾晓晓的责任。”
“其实我很讨厌有人在我耳旁哭闹,可晓晓是我的亲妹妹,我只有忍。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便对晓晓说,古语有云‘一年之计在于春’,你看燕子哪时候到我们屋檐下筑巢了,那便是春天到了,春天一到,父亲就会来看我们。”
“晓晓那时小,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可她却不知道,宋府的屋檐每天都有家仆打扫,根本不可能会有燕巢。”
他不拿信,我便把信放在了石桌上,接着我又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放在信封旁。
“有些事,你若能释然,也许人世走一遭并非没有意义。”我叹息“宋良,我不会是一个救世主。”
“可我也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