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难为雀榕熬了这么久才布下局,只为今日泼她一盆兜头的脏水。
笑着摇了摇头,萝涩对上雀榕阴沉的脸色,启唇轻道:
“不过是些补气滋养的中药,并不是什么坐胎药”
“姐姐何苦否认,有身子是好事,只要真的是咱升子大哥的种儿,大伙儿替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若不是——”
她低头抿了抿唇,刻薄的笑意下,是一番痛快的嘲弄:“若不是,咱们乡里乡亲,也不能叫你欺负了升子去,照着南边的规矩,奸夫贱妇,一道浸猪笼拉去河里溺死!”
“对!浸猪笼!”
“可不是,咋欺负咱们老实人,升子对你那么好,丑妇骨子骚,真是没想到!”
众人讨伐声声,齐向萝涩逼来。
这时围观中有一人大声道:“大家听我说,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同狗儿爹在田梗头抽旱烟,恰逢升子从山上打猎回来,咱们正说着荤话,就顺带调侃他,问他新媳妇炕头逮不逮劲儿,洞房了没!他问我啥叫洞房,我就说,洞房就是把你尿尿的地方塞进她尿尿的地方呐!”
哄笑声起,乡间粗鄙,极喜欢荤话浑说,这一撩拨自然兴致高涨,就是妇人也不臊,只跟着吃吃的笑。
“咋得咋地,升子咋回的,究竟洞房了没呐?”边上有人急不可耐的问道。
那人挤眉弄眼,学着升子憨傻的愣样儿,一字一句道:“我家没尿壶,咋给塞进去?哈哈哈”
他说罢,自顾着哈哈大笑,笑得弯腰驼背,眼角带泪。
大伙儿跟着笑成一片,直嚷着升子大傻帽,连洞房也不晓得,准是丑妇耐不住寂寞,才上山寻了赵四滚在一起了!
落地砸坑,盖棺定论,这偷汉子的罪名,不过三言两语,似乎成了萝涩身上的枷锁,再也洗不脱。
满囤媳妇急得眼睛发红,握上萝涩的手,焦躁的不行道:
“这可咋办,我去把升子找回来吧,哪能凭几句话,就拉你去浸猪笼?”
萝涩稳了稳满囤媳妇,上前与雀榕道:
“今日我把一条性命交在这里,你若有实捶定论,不必拉我浸猪笼,我当下碰死在这儿,若没有,你与她作揖到底,同我好生道歉,日后再行风言风语,我定不轻饶”
萝涩字字铿锵,眸色坚韧。
这话儿落在大伙儿耳中,不少人心中又有了摇摆。但凡偷汉子的妇人,大多心虚不已,叫人这般当众白话,早就羞愧难当、俯首认罪了,像她这般态度坚决,落落大方的人实在不多,倒真像是冤枉的。
雀榕嗤笑一声,对钱嫂子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心领神会,绕过萝涩向后院奔去,没一会儿便捧着一堆混着黄泥的药渣回来了。
砸在萝涩的跟前,她得意道:
“你偷偷把药渣埋在后院的土里,这就是证据,你家升子根本没开窍,哪个与你生娃娃哩?淫娃荡妇,还敢狡辩,真正是不要脸!”
满囤媳妇瞅了一眼药渣,上前蹲下,捏了一掊凑在鼻下闻了闻,皱眉道:
“我生了三个儿子,闻惯了坐胎药的气味,这不是!这里就一些黄芪党参,是补气固元的,就是一味调理身子的中药罢了”
雀榕眼中疑惑一闪,看萝涩不动如山,她心中开始泛起忐忑,可现在退已然晚了:
“翠英婶子与她要好,自然会护着,我竟从来不晓得,您是懂得药理的?”
满囤媳妇不屑笑了:“你初来乍到,懂个屁!我在娘家做姑娘时,替我爹晒药材、炒种子,治病开方是不行了,辨几味药材且不是什么难事!”
雀榕暗道不好,莫不是这个丑妇将计就计,反给自己下套吧?
满囤媳妇娘家是药商,这是大伙都晓得的,她平日仗义爽快,不是车轱辘来回扯谎的人,故而说话也有三分力道儿。
正在对峙僵持之际,马车辚辚之声响起,是升子赶着二奎的马车,从村口进村,转眼到了自家院子外。
见到这么多人,他显然没有料到。
“升子,升子!你可算回来了,这帮人欺负你媳妇呢,愣说她偷汉子,要拉她去浸猪笼哩!”
满囤媳妇见着升子,像看见了救兵,又气又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他挥手。虽然晓得他是个傻笨,不一定护得了萝涩,可这家若没个男人做主,女人只能白白叫人欺侮了去。
升子大眼一蹬,本跨坐在车辕儿上的人,一听这话儿,立即飞步蹿回院子,大手一展挡在萝涩跟前,恶狠狠道:
“不许欺负我媳妇!”
萝涩越过他宽阔的背影看去,见马车上还下来两个人,张大夫搀扶着略有些跛脚的恬妞,提着一摞中药包朝她走来。
满囤媳妇认得苦水镇的张大夫,当即道:
“张大夫,你来说个权威话儿,大伙都听你的,你且来看看这堆药渣,是安胎药还是普通的滋补药?”
张大夫一脸懵逼,不知因着何事院子里围着一大群人,他听了满囤媳妇的话,看了看地上的药渣,奇怪道:
“是我开给娘子的滋补药啊,我晓得她食完了,这不给她再送了十帖来,你们熙熙攘攘为得什么?”
雀榕一脸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从安胎药便成了补药?
满囤媳妇闻言,大松一口气:“那就是了,是有人乱说升子媳妇怀了娃娃,非说这是安胎药呢!”
张大夫又是一脸懵逼,淡然道:
“我没说娘子没身孕啊?她确实有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