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的就亲,就是男人女人成亲的头一晚,不能住一块。
男方是外来人,女人要在别的地方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被男人接过去拜天地。
天地一拜就算完事儿了。
就亲就是个仪式。
反正大东的家也不远,在仙台县城,走一趟也就四五十里,所以大东头天晚上,就把陶嫂送到了县城的一个旅馆。
第二天早上,迎亲的队伍是牵着骡子,带着三马子队,吹吹打打去旅馆接亲的。
一路上车水马龙,铜锣开道,三十多辆三马车浩浩荡荡,场面十分热闹。
二踢脚,礼花弹,三响雷炸了一路。
翠花,杏儿,瓜妹子,也跟陶嫂在旅馆住了一晚,早上起来就为女人打扮。
别看陶嫂长嘞丑,经过几个姐妹一化妆,描眉画眼以后,竟然窈窕婀娜,早些年的美人轮廓展现出来。
大东冲进旅馆房间的时候,简直认不出她了,陶嫂噗嗤一笑问:“你看啥?”
大东说:“媳妇,你俊了。”
杏儿,瓜妹子还有香菱就跟大东要上轿钱,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上轿钱一直是梨花村千年不变的风俗,现在依旧流行。
说白了就是图个热闹,乐呵一下。
大东就把陶嫂抱起来,对香菱说:“你家初九管事儿,跟你男人要。”
说完,抱着陶寡妇跑了,这叫抢亲。
陶寡妇个子大,大东抱着女人气喘吁吁,脚步趔趄飞下楼梯,结果一不小心,当!陶嫂的脑袋撞门框上了。
陶寡妇哈哈大笑没当回事,说:“着啥急啊,是你的,早晚是你的。”
瓜妹子跟杏儿就扯了我,不让我走,又是要钱,又是要喜糖。
我拿一千一百块钱给了杏儿,杏儿心满意足收了。
一千一是有含义的,就是说女人是千里挑一。
这一千多块钱,回家还要交给陶嫂,过个手,图个乐而已。
大东抱着陶寡妇,欢天喜地上了那匹大青骡子。大青骡子早就准备好了,红马鞍,红彩带,骡子脑袋上挂着大红花。
茂源叔家这匹大青骡子,为仙台山数以百计的夫妻接过亲,当初,我娶红霞的时候,女人骑的是这匹骡子,后来娶香菱,女人骑的也是这匹骡子。
孟哥娶孙桂兰,骑的还是这匹骡子。
现在大青骡子老了,功不可没。
陶嫂翻身上了骡子,也不知道她有多重,差点将大青骡子压散架。
大东在前面牵,陶嫂在骡子背上左摇右晃,根本无法遮掩那种娇羞。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吹起了《抬花轿》,《百鸟朝凤》,从仙台县城的小旅馆,一直吹到桃花村。
眼瞅着距离村子十里地,出事儿了。
忽然,不知道谁从斜刺里扔出一串鞭炮,正好砸大青骡子脑袋上。
鞭炮是炸响以后扔过来的,噼里啪啦惊天动地,打过一道闪电,冒出一股弥漫的青烟。
一下子就把大青骡子给炸蒙了。
这匹骡子受到惊吓,撒开蹄子就跑。
大东想拉没拉住,被拽一个趔趄,陶寡妇就那么被大青骡子拉着跑了。
大青骡子惊了,一口气跑出去老远,连踢带蹦跶。
陶寡妇在骡子背上支持不住,扑通,给甩了下来。
女人一下被摔得流产了,发出了凄楚的惨嚎。
不单单大东吓坏了,迎亲的所有人全都吓坏了。
“媳妇儿!媳妇儿!”大东嚎叫着,奔跑着,扑向了女人,猛地将女人抱在了怀里。
“你咋了?受伤没有?”
陶寡妇哎呀哎呀叫:“别动,流血了,俺流血了……。”
果不其然,女人的裤子湿了,一股红红的,带着腥气的血液,从她的身下汩汩流出。
陶寡妇疼得呲牙咧嘴:“大东,孩子,咱的孩子……没了。”
大东抱着陶嫂心疼地不行,同样呼喊:“初九!你过来,快看看你嫂子……。”
我在队伍的后面压阵,根本不知道前面的事儿。
听到大东的呼喊,一溜小跑冲了过来。
“别动,我瞅瞅,我瞅瞅,嫂子别怕,有我在,保你没事儿……。”
我赶紧摸了女人的脉,又解开她的裤腰带,查看了她哪里。
没错,孩子的确流产了,一条小命就那么没了。
“你嫂子咋了?说啊?”大东急不可耐问。
我说:“嫂子倒是没事儿,休息几天就行了,关键是孩子……保不住了。”
大东气得咬牙切齿,跟狮子一样狂怒起来:“是谁?谁扔的鞭炮,害死老子的儿子?我曰你祖宗!”
等大家回头再找那个扔鞭炮的人时,那人早就消失无踪了。
谁也没看清是谁。
因为那人在石头后面隐藏很久了,就是等着迎亲的队伍路过。
将鞭炮点着,往骡子脑袋上一扔,他就扎进了一人高的草丛。
陶寡妇却说:“大东,别找了,俺知道是谁,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