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嘞,俺的董事长,你就别添乱了。吃饱喝足,抹嘴回家,赶紧跟翠花一起弄个小董事长出来。”
其他的娘们也跟着起哄:“是啊,初九哥,回去跟嫂子折腾呗,董事长干啥活儿?再说你在这儿杵着,我们还咋干?不自在啊。”
忽然,我觉得自己跟村子里的群众脱节了。
在他们的眼睛里,我就是董事长,仙台山最高的领导,跟他们抢活儿干,那是瞧不起他们。
而且他们的确不自在。
况且为了找香菱,我四年都没下过地了,跟群众生疏了,距离拉远了。再也不能跟从前一样,一块赶着骡子卖菜,一块在地里挥汗了。
我在他们的心里高高在上,剩下的只是膜拜,站一块他们都很拘束。
没办法,只好拿起一个桃子吭哧咬一口,低着头往回走。
桃子真甜,可甜的不是从前的味儿。
从前的桃子是甜到心里,现在的桃子只是甜在嘴巴上,不知道那是缺了一种啥味道。
走进工厂,也没地方去,看大门的两个人在下棋,看到我来,人家立刻不下了,全部立正,稍息,向前看,跟卫兵一样。
我说:“接着下,咋不走了?飞象,飞象啊,你的臭棋快死了。”
俩门卫脑门子上的汗哗哗流,战兢兢说:“对不起董事长,上班时间,俺俩不该下棋。”
我说:“我没怪你俩,接着下啊?谁跟我杀一盘!”
两个门卫赶紧说:“对不起,俺俩马上值勤,您忙您忙。”俩小子提着保安棍走了,跑的比兔子都快。
我闷得不行,难道老子脸上刻着一条龙,把你俩吓成这样?摇摇头,只好走进了工厂的办公室。
办公楼一共六层,我的办公室一直在,不过不经常去,四年都没去过了,一个人钻里面忒没意思。
所以我身子一扭,走进了江百岸的办公室。
江百岸在里面正忙,不可开交,脑袋埋在两堆文件中间,抓耳挠腮。
我说:“百岸哥,咱哥俩一起喝酒呗。”
“忙死了,不喝。”
“一块下棋呗。”
“不下!没看我累成狗了吗?”
“那,一块喝杯茶,聊聊天呗?”
江百岸烦地不行,合上文件说:“初九啊,你要是没事儿呢,就出去散步,钓鱼也行,要不就跟翠花出去旅游,别扯我这打工仔的后腿行不行?”
我一听恼了,说:“瞧你小子那得瑟样儿?当个总经理了不起啊?信不信我炒了你?”
江百岸说:“就是因为担心你炒了我,所以才这么忙。
老板!我是在为你打工啊,你这样,影响我的业绩啊。
再说,你没事儿别老往我办公室跑,知道的,咱哥俩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不正当关系呢?小心有人背后捅刀子。”
我说:“我还真想捅你,不过不是用刀子,而是用拖把,刺你个浑身发癫!”
江百岸一般是不回梨花村的,他主管是Y市的蔬菜公司。
他回家一般都是两件事,第一件事儿是跟妹妹巧燕交接工作,整合销售渠道。
第二件事就是憋得慌了,回家找媳妇儿泻火。
其它的事儿在他看来,统统都是浪费时间。
那边的办公室,巧燕也忙得焦头烂额,十多个主管排着队等着她签字。
车间里的女工也忙得不行,低着头只管摘菜,淘洗,照看机器的运作,忙着封装。
十多辆挑车呼呼运作,在车间里来回乱窜,装货卸货。
四年的时间没怎么回家,我一下子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竟然没人搭理了。
这是我的工厂吗?是我的企业吗?除了钱,其他的咋就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了?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只好低着头回家,系上围裙,帮着娘摘菜做饭。
娘吓一跳,说:“儿子,赶紧回屋歇着去,累一天了,饭有娘来做。”
我说:“娘,你咋还做饭?实在不行咱雇个保姆呗,又不是雇不起。”
娘说:“你给俺住嘴!俺跟你爹还年轻,啥都能干,有点钱没地方花了?”
我早想为爹娘雇保姆,可爹老子跟我娘都不许,说被人伺候不舒服,伺候人还差不多。
围裙没摘我就进了屋子,无聊地爬土炕上。
我跟翠花一直睡土炕,睡不惯席梦思弹簧床。那东西没底儿,往上一趴有种跳悬崖的感觉,害怕!
晚上两口子鼓捣,弹簧床颤得太厉害,再给颠地上,就不划算了。
还是土炕踏实,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屋子里哪儿装修都不错,梨花木包门护口,窗帘子都是名牌,一万多块的钢琴买回来,没弹过一下。
真皮沙发都没坐过,不过依然干净。
翠花到县里开会一天没回来,我的世界好寂寞。
我没了人生的落脚点,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还不如二毛饲养场的一头种猪。
爬炕上好久,外面的天才黑,大门口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我知道翠花回家了。
赶紧一个飞跳蹦跶下来,系着围裙冲出屋子。
一下将翠花抱在怀里,空虚的心情总算得以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