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宝说:“初九哥,你……太善良了,我们不会吃你。”
我说:“不吃不行!一定要吃,熬下去一个是一个,没有啥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
如果找不到新的食物,我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这是一种献身,为自己的儿子跟朋友献身,虽死犹荣。
虽然我死了,可至少会留在他们的身体里,哪怕变成一泡米田共拉出来,也值得。
接下来,仍旧是漫长的等待。
五天以后,我跟陶花,进宝还有巧燕,将附近的小树林又翻腾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一粒酸枣跟松果,树叶子也很少很少,一片绿叶也没有。
大饥饿再次来临,谁都走不动,谁也站不起来,每个人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苦苦煎熬。
又过五天,首先是樱子不行了,女孩陷入了昏迷之中。
然后是巧燕,也倒下了,眼皮都睁不开。
陶花一直蜷缩在我的怀里,没动弹,慢慢抬起她的脑袋,瞅到女人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我跟进宝,天翼,三个男人一步都迈不开。
那边山洞的张德胜跟张进广一直被我们捆绑着,没有放开,有吃的就喂他们几口,没有只能等着。
进宝说:“初九哥……我满眼都是好吃的,眼前有烧鸡,牛肉,三明治……还有红酒。”
天翼也说:“爹,我想吃面条,奶奶擀的面条真好吃,我一口气能吃一百碗。还想起了仙台山的柿子,李子,跟漫山遍野的桃子。”
我没有说话,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在考虑,是拉向自己的脖子,还是手腕。
临死必须摆个好看的姿势,死也要威风不倒,死个好看的样子。
我杨初九是一座山,屹立不倒的山,死了还是一座山,不能倒下。
考虑很久,终于慢慢抬起匕首,向着左手手腕划了下去。
血,汩汩流出,鲜红鲜红的,也香喷喷的。
手腕划破,血液喷洒的瞬间,很想自己把嘴凑过去,吸个够,自己把自己吸死也心甘。
可不由自主,将喷血的手腕靠近了陶花的嘴巴。
血液喷泉一样滴滴答答,流进了陶花的嘴巴里,陶花闭着眼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然后,我将手腕凑向了樱子的嘴巴,让血在她的嘴唇上慢慢滴答。
起初,樱子只是用舌头舔,女孩子忽然睁开眼,一下将我的手含进嘴巴里,大口大口吸起来。
不知道为啥,我没感觉到疼,心里有种释然,为爱人跟孩子流尽最后一滴血,就是一种释然。
当我将手腕移动向巧燕的嘴边时,这边的陶花忽然睁开眼,大呼一声:“初九哥!不要!别呀!”
女人一下子抱紧了我。
天翼跟张进宝也睁开眼,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同样抱了我的腰:“初九哥,你这是干啥……干啥啊?”
“爹……你咋能……这样?这样你会死的。”
我说:“让我死吧,我无能,没能耐,不能好好保护你们,没有给你们好的生活条件,作为仙台山的龙头,我该死……。”
张进宝哇地哭了,抱着天翼冲我跪了下去,两个人一起嚎啕:“初九哥,你是条汉子啊,为仙台山做的太多了,我们不能吸你的血啊,父老乡亲吸你的血已经够多了。”
“爹,你真伟大,不亏是俺的好爹,你别,我的血多,放我的血……喂他们。”
天翼说着,过来给我夺刀子。
可我死死攥着刀柄,就是不撒手,天翼一个趔趄倒下去,就没爬起来。
又是一脚将张进宝踹翻,拖着匕首,我踉踉跄跄走出山洞。
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死,那样的话会给他们留下恐怖的阴影。
我要死得远远的,等他们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尸体,这样的话,他们就肯吃我了。
一口气冲出去老远,中间不知道摔倒几次。
陶花却从后面追了出来,一下子抱了我的腰,说:“初九哥……好……要死一起死……咱俩的肉,都喂孩子……这样,进宝跟巧燕也能活下去了……那边,有个山坡,你先给俺一刀,然后再拉自己一刀……这样,俺就可以死在你怀里了……。”
我也舍不得陶花,就拉住她的手,一点点向着那块雪堆靠近。
来到雪堆旁,一个跟头栽倒,我问:“陶花,怕不怕?”
陶花说:“不怕,已经成为了你的女人……不后悔了。”
“那好,想不到最后跟我死一块的……竟然是你?不是红霞,不是香菱,也不是……翠花。”
我发出一声苦笑,恩啊恩,爱啊爱,爱来爱去,折腾过来再折腾过去,最后陪伴在身边的只有陶花。
而且一具全尸也留不下。
这就是上天的作弄,这就是造化的弄人。
大名鼎鼎,身价亿万,显赫一时的天之骄子杨初九,竟然会自杀。还要用自己的肉去哺育幼崽。
这样的话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我慢慢举起匕首,眼瞅着刀尖一点点向着自己的咽喉靠近。幻想着刀子进去喉咙,鲜血喷洒的哪一刻。
哎!好血啊,撒出去就浪费了,真想天翼过来给我一刀,把洒出来的血喝进肚子里去。
能顶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