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子脸上有些自责的讪讪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司漠时至今日仍然在记恨着老爷子。哎……都已经当了两个孩子的爹了,就不能心胸开阔一点?
心中忽然对老爷子升起无限的同情,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要看晚辈的脸色行事,心里一定很苦吧。于是她对老爷子说:“伯父,你可以搬凳子坐过来些,孩子这会儿刚吃完奶正高兴,你可以陪他玩会儿。”
提到了小孙子,老爷子顿时就和蔼地笑了,没有再去想司漠,真的就拖了张凳子到床边坐了,逗弄着襁褓里的小婴儿。
“伯父,不知道伯母最近情况可好?”周悠然试探着问,她记得上回去看望老夫人的时候她的情况恨不乐观,半身不遂加上面瘫,情况比植物人还要糟糕。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算起来,距离上回见面快要一年了,应该好转一些了吧?
果然听到老爷子回答说:“已经好多了,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做一些小小的活动,还能做轮椅上出门了。多亏了老三给找了那么多的好大夫。”
“那就好。”周悠然淡淡地点头。忽又想起来什么,问老爷子:“这一次您过来瑞市,伯母一个人留在熙港吗?”
老爷子笑了笑:“你是在老头子我老了不中用了?放心吧,我那些老朋友老伙计们都还在,不论是钱还是人都有的是。我来这里之前请了人照顾你伯母,另外小泳这些日子也守在那里替老婆子解闷。”
周悠然沉吟了一下,忍不住问:“小泳?你说的是季泳?”那个女杀手?
老爷子一面看着小宝宝的小脸,一面点头说:“是啊,这是个极有心的孩子,死心眼的很。老婆子疗养的这段时间多亏了这孩子的陪伴和开导,这才让老婆子的心情好一些,不然这病也好不了这么快。”
周悠然懒懒地躺在床上,依稀记得那天,在那个不起眼的医院里面的那间不起眼的病房里面和季泳见面的情景。那其实也是个很可怜的人,为了那点可怜的温暖,付出了那么多的青春,却自认为非常的值得。
老爷子说的没错,季泳其实是个特别死心眼的人。谁能想到,周悠然认识的这些女子中最真的真心却是在一个杀手的身上体现出来。只是不知道季泳她现在过得可好?是否已经找到了她的温暖?
这么想的时候,周悠然也这么问了,她问老爷子:“季泳现在可好?说起来,我还和她见过几面。”
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回答说:“过得好还是不好,只怕是只有她自己的心里最清楚了,这个孩子太死心眼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瑞市的什么寺里出家。谁劝都不听。”
“出家?”周悠然愕然。所有的事情结束了之后,季泳摆脱了杀手身份,没有好好地过属于自己的小日子,居然跑去出家?她这已经不是死心眼可以形容的了,她这简直就是偏执。忘掉过去,找个人嫁了,简简单单的过日子不好吗?
想是这么想,可是周悠然知道,心里面深深地爱过一个人之后,是很难再看上其他的什么人乐。而季泳她前半生的经历注定了她不会合群,与其找个不上不下的男人将就着过,还不如遁入空门的自在洒脱。
古代的人或许还可以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而现代社会几乎每个城市都在过度开发,这个社会早就只剩下了江湖和步步计算,而没有快意恩仇了,而出门旅行不失为一个放逐自己的方式,可是有谁能旅行一辈子?也许空门反倒是最好的一份自在清净地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只听老爷子叹息说:“是啊,小泳那孩子非说瑞市近郊的那座古寺里面有真佛,偏要在那里出家。不过还好,眼下还没有落发,她帮着老婆子抄了好些经文,空闲了还去熙港用这些佛经来开导老婆子。老婆子就是渐渐地宽了心,病情才渐好。”
司老爷子说的瑞市近郊的那个寺院,周悠然记得的,那个寺院里面确实香火很不错,节假日的时候常常满员。
想到这里,周悠然不由叹息,哎……人呐,最最需要的是内心的皈依啊,有了皈依就能乐观起来,看到阳光看到希望。有了希望,一个穷酸的小市民能顽强不屈地努力奋斗,而没有了希望,一个坐拥众多房产的富豪也能绝望到跳楼。
不管怎么说,季泳是个内心赤诚的好姑娘,她其实比其他的很多女子都要可爱。周悠然已经决定了,日后有空的话,一定去那座寺院里拜访她。
既然司老夫人现在情况好了不少,周悠然就放心不少。司家这个大家族中的狂风大浪终于渐渐地过去,进入了平静的修养期了。回忆起来往事,想起来枉死的司家大少爷和本来可以不走上绝路的司家二少爷,周悠然忍不住感叹,命啊!这都是一个人的命啊!
很多的时候,很多的事情,人类社会的规则解释不清,佛家的因果理论也不好说,其他的道理也说出来个所以然的时候,大约只能交给“宿命”这两个字了。
就在周悠然心里默默地感叹着宿命的时候,枕头旁躺着的小婴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声唤回了周悠然的思绪。她拍了拍婴儿的小身躯,纳闷地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呢?哦,对了,肯定是尿了。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去打算解开孩子的襁褓换尿片,当初她就是这么照顾小寒的。那个时候她是个很生涩的新妈妈,光是换尿布就学了好久才熟练。现在好了,不用当初那么手忙脚乱了,直接就能上阵了。
可是这个时候老爷子发话了,他止住周悠然的动作,很是关切地说:“女人月子期间不能太过劳累,你等着,我去叫护士来。”说完急急忙忙地走出病房,还真就有个护士跟了进来,拿着新生儿专用的小奶瓶和一打尿布。
护士这边刚刚给小婴儿换好尿布,司漠就带着文姐走了进来。文姐的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估计里面装了不少的营养月子餐。
一时间病房里面热闹起来,护士逗弄小婴儿的声音,文姐和周悠然聊天的声音,之间夹着小婴儿时不时发出来的啼哭声。
司老爷子看着一室的热闹,心里开心,微微地笑着。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不少时间了,想看到的小孙子看到了,这孩子很机灵,光看眼珠就知道,性子也好,轻易的不会哭闹,长大的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好了,老爷子觉得自己这个暮气沉沉的老人该离开了。年轻的小两口也该好好地团聚一下了。于是他站起身来,打算告别。可是这会儿周悠然正在和保姆一起给孩子喂奶,无暇顾及其他人,而司漠呢,脸上的表情依旧冰冷清淡的吓人。老爷子也不会不识趣的去惹他厌烦。
于是司老爷子轻叹一声,转身,悄悄地离开了这间热闹的病房。心里想着,也许人不该太贪心,没了两个儿子,却多了两个孙子,纵然中间吃过不少的苦,可是到头来算一算,老天爷也没有薄待他不是?
周悠然是在蓦然抬头的时候发现老爷子已经离开的。她看了一眼司漠,看到他表情淡漠地站在原地,眉头微皱,似乎在想着什么。便没有打扰他,专心地喝她的养身汤。
司漠这一会儿的心里有些乱,老爷子离去时略显佝偻的背影和那满头的银发扎得他眼睛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