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软肋和盔甲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好像有了软肋，又像是有了盔甲。那时我想，那一直爱着我的父母是什么感觉？突然间明白父母从某种意义上就是我的软肋和盔甲，他们永远是支撑着我的力量，也是世上最能牵动我心的两个人。

    在堪培拉的时候，好友每天给他爸打个电话，聊上十分钟说说一天的概况。有时候我觉得这样没有必要，有时候又很羡慕他和他爸有很多话可说。

    我爸突然打电话给我，我这里已经是凌晨，看到电话号码的一瞬间心突然咯噔一下，怕是什么坏消息。接起电话，我爸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是你妈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简单几句之后，我爸就把电话挂了。老实说随着离开家的时间越来越长，我跟爸妈联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刚出国时我妈每天都要和我视频，现在我妈在QQ上也差不多一个月找我一次。不知道是越来越独立，还是已经到了和父母关系的分水岭。

    我妈从来不会像她朋友一样，给自己的儿子时不时来段肉麻到死的话；我爸也很少给我打电话，只有一个月一两次在我的QQ上没头没脑地留句话。从小到大，我和我爸妈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话不多，没那么多交流，一起旅行的次数也只有小时候的那几次。

    回国那阵子一起吃饭的时候，偶尔，我妈会讲讲我小时候的事情。说那时我7岁了，有一次我妈对我说我7岁了，可以自己出去玩了。然后我就在中午偷偷地溜出家，跑到我妈单位去找她。结果我迷路了，我妈下班之后差点儿没后悔死对我说这句话。后来我妈接到她同事的电话说我在我妈单位。

    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我妈提起来，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在我妈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看到奶奶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奶奶抹眼泪。也许年纪越大，反而就越会像个小孩子。奶奶买了新东西就会像小孩子一样开心半天，还偷偷藏起来又忍不住窃喜。我印象里只见奶奶抹过三次眼泪，都是因为我。第一次是我出国的时候，进海关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奶奶在偷偷哭；还有一次也是我又要离家，我没让家里人送，奶奶给我递行李的时候，忍不住哭了。

    我不知道老人在送孙子孙女离家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不懂电脑不懂手机的他们要怎么才能知道我的消息。我不知道他们在看到儿女长大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的心情，更不知道他们看着我们长大到底是开心多一些还是不舍多一些。我们拥有他们年老前的最后一点儿时光，而他们却不再拥有我们。时间真的是这世上最残酷的东西。

    细细想来，我妈接触所有的新鲜事物都是因为我——QQ、微信、微博。老实说我很讨厌他们无孔不入地关注我的生活，却又无法想象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们看着我空荡荡的房间是什么心情。我妈是我的英雄，她从来不示弱，从来不在我面前难过，唯一的一次是她在我上网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说从小我就是这样独立的个性，长大了觉得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那时戴着耳机，其实耳机里音乐并不大听得真切，却只能假装赶稿连头都不敢回。

    我知道我的父母是我的软肋，只要他们出了一点儿问题，我就一定会赶回家。而如果他们想让我有另一种生活方式，或许我也会挣扎纠结，试着说服他们或者说服我自己。在一个人20多岁的时候，自己的理想和父母的希望之间的冲突在某种程度上无法调和。然而我知道，他们只是想看到我的决心。

    而他们是我的盔甲。每次我低落了、难过了，只要想到他们就充满动力，想着自己牛逼的速度一定要超过他们老去的速度。或许我们在为了感情挣扎、为了梦想拼搏，或许父母某种程度上是我们甜蜜的负担。但是想到他们，就觉得挫折和困难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塌下来，你们就是我寂寞天地中的大英雄。天暗下来，你们就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