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你设计了某个工作,但你在这里似乎既很有用处,自己又很愉快——我的妹妹们显然同你形影不离,有你做伴她们格外开心——我觉得妨碍你们彼此所感到的快慰是不适宜的,还是等她们快要离开沼泽居因而你也有必要离开时再说。”
“那她们不是三天后就要走了吗?”我说。
“是呀,她们一走我就要回到莫尔顿的牧师住所去,汉娜随我走,这所老房子要关闭。”
我等了一会儿,以为他会继续他首次提出的话题,但他似乎已另有所思。他明显走了神,忘了我和我的事儿。我不得不把他拉回出于需要已成为我最迫切最关心的话题。
“你当时想到了什么工作,里弗斯先生?我希望这次拖延不至于增加谋职的难度。”
“啊,不会,因为这项工作只要我来提供,你来接受就行了。”
他又不吱声了,仿佛不愿再继续说下去。我有些耐不住了,一两个不安的动作以及一个急切而严厉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向他表达了同语言一样有效,但省却了不少麻烦的情感。
“你不必急于听到,”他说,“坦率告诉你吧,我没有什么合适的或是挣钱的工作可以建议。我解释之前,请回忆一下,我明明白白地向你打过招呼,要是我帮你,那得是瞎子帮助跛子。我很穷,因为我发现偿付了父亲的债务后,父亲留给我的全部遗产就只有这个摇摇欲坠的田庄,庄后一排枯萎的杉树,一片前面长着紫杉和冬青灌木的荒土。我出身卑微,里弗斯是个古老的姓氏。但这个族的三个仅存的后裔,两个在陌生人中间依赖他人为生,第三个认为自己是远离故土的异乡人——活着和死了都是如此。是的,他认为,必然认为这样的命运是他的光荣,他盼望有朝一日摆脱尘世束缚的十字架会放在他肩上,那位自己也是最卑微一员的教会斗士的首领会传下号令:‘起来,跟着我!’”
圣·约翰像布道一样说着这些话,语调平静而深沉,脸不发红,目光炯炯。他继续说:
“既然我自己也贫穷卑微,我只能向你提供贫穷卑微的工作。你甚至可能认为这很低俗——因为我现在知道你的举止属于世人所说的高雅;你的情趣倾向于理想化;你所交往的至少是受过教育的人,但我认为凡是有益于人类进步的工作都不能说是低俗。我认为越是贫瘠和没有开垦的土地,基督教劳工被派去开垦的土地越是贫瘠荒凉——他的劳动所挣得的报酬越少,他的荣誉就越高。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命运就是先驱者的命运,传播福音的第一批先驱者就是使徒们——他们的首领就是耶稣,他本人就是救世主。”
“嗯?”他再次停下时我说,“说下去。”
他还没有说下去便又瞧了瞧我,似乎悠闲地读着我的面孔,仿佛它的五官和线条是一页书上的人物。他仔细打量后所得出的结论,部分地表露在后来的谈话中。
“我相信你会接受我提供的职位,”他说,“而且会干一会儿,尽管不会永久干下去,就像我不会永久担任英国乡村牧师这狭隘,使人越来越狭隘——平静而神秘的职位。因为你的性格也像我的一样,有一种不安分的东西,尽管性质上有所区别。”
“请务必解释一下。”他再次停下来时我催促道。
“一定。你会听到这工作多么可怜,多么琐碎,多么束缚人。我父亲已去世,我自己可以做主了,所以我不会在莫尔顿久待,很可能在一年之内离开这个地方。但我还在时,我要尽力使它有所改进。两年前我来到时,莫尔顿没有学校。穷人的孩子都被排除在一切渴求上进的希望之外。我为男孩子们建立了一所学校。现在我有意为女孩子开设第二所学校。我已租了一幢楼用于这个目的,附带两间披屋作为女教师的住房。她的工资为三十镑一年。她的房子已安上家具,虽然简陋,但已够用。那是奥利弗小姐做的好事,她是我教区内唯一的一位富人奥利弗先生的独生女。奥利弗先生是山谷中制针厂和铁铸厂的业主。这位女士还为一个从济贫院来的孤儿付教育费和服装费,条件是这位孤儿得协助教师,干些跟她住所和学校有关的琐碎事务,因为教学工作不允许女教师亲自来过问这些事。你愿意做这样一位教师吗?”
他的问题问得有些匆忙。他似乎估计这个建议多半会遭到愤怒的,或者至少轻蔑的拒绝。他虽然可以做些猜测,但不完全了解我的思想和感情,无法判断我会怎样看待自己的命运。说实在的,这工作很低下,但提供了住所,而我需要一个安全的避难所。这工作沉闷乏味,但比之富人家庭的女教师,它却是无拘无束的。而替陌生人操劳的恐惧像铁钳一样夹住了我的心。这个工作并不丢脸——并不卑贱,精神上也并不低劣,我下定了决心。
“谢谢你的建议,里弗斯先生。我欣然接受这份工作。”
“可是你理解我的意思吗?”他说,“这是一所乡村学校。你的学生都只是穷苦女孩——茅屋里的孩子,至多是农夫的女儿。编织、缝纫和读、写、算你都得教。你自己的技艺派什么用处呢?你大部分的思想——感情——情趣又有什么用呢?”
“留着它们等有用时再说。它们可以保存下来。”
“那你知道你要干的事了。”
“我知道。”
这时他笑了,不是苦笑,也不是伤心的笑,而是十分满意并深为感激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开始履行职务?”
“我明天就到自己的房子去,要是你高兴,下周就开学。”
“很好,就这样吧。”
他立起身来,穿过房间,一动不动地站着再次看着我。他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不赞成呢,里弗斯先生?”我问。
“你不会在莫尔顿呆得很久,不,不会的!”
“为什么?你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不是那种预示着要安度一生的表情。”
“我没有雄心。”
他听了“雄心”两个字吃了一惊,便重复说:“不,你怎么会想到雄心?谁雄心勃勃呢?我知道自己是这样。但你怎么发现的?”
“我在说我自己。”
“嗯,要是你并不雄心勃勃,那你是——”他打住了。
“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