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等候半天,看到母亲下了青幔小轿,孙清扬仍然强忍着,规规矩矩行了礼,一直到进了屋,才扑到母亲的怀里,泣声喊道。
将热茶放在几上,杜若退出去,体贴地掩上了门,在屋外侯着。
董氏带来的丫鬟婆子,也已经由璇玑带到厢房喝茶吃点心去了。
屋子里,只有孙清扬母女二人。
“你这孩子,哭什么?娘不是和你说过么,哭闹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何况今天是咱们母女久别重逢的高兴日子,你还这么着,岂不把为娘的眼泪也惹出来了。快站起身,让为娘看看,长高了没有?”
孙清扬擦干净眼泪,站起来,任由母亲打量,甚至还转了个身。
虽然叫孙清扬不要哭,董氏自己却红着眼眶,“我的清清长大了,都和为娘齐肩高了,这就要长成大姑娘了。”
到底还是没忍住将孙清扬搂在了怀里。
这是她心肝尖尖上的小女儿啊,虽然为了磨练她的心志,一向表现的十分冷清,但这一别三年多,哪里还能忍得住。
孙清扬被母亲搂得紧紧的,那种仿佛要窒息的温暖,是她记忆中不多见的温存,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不当小孩子,渐渐习惯远离父母的温情关切,但此时此刻被董氏搂在怀里,肩上掉着她簌簌落下的眼泪,才体会到,自己仍然没有长大,仍然是母亲牵挂放不开的小女儿,被母亲哭得不由有些心慌,依在董氏的怀里,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直到董氏扯出袖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了眼泪。
“好了,别哭了,我都好了,你这一哭,又惹着我了。再哭,我可就走了。”
见母亲仍像她小时那般威胁,孙清扬“扑哧”笑出了声,“娘,您那儿会舍得,这次听说能见我,肯定几天都没睡好觉吧。”
被女儿说破心事,董氏也不在意,只眼光都不错地看着孙清扬,惊觉她真是长大了,以前她只要一听自己这么说,就会乖乖地事事依着自己,当然了,像威逼这样的事情,她是很少用的,对待儿女,她通常是利诱加禁止,用他们喜欢的东西诱导,从而对本来没兴趣的东西养成习惯,慢慢从中体会妙处,进而变为喜欢。犯了错禁止去玩,禁足,静思,抄佛经静心,慢慢地磨去毛糙,现出美玉之光芒。
眼前的女儿,可不就是一块美玉。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如同碎金秀般,衬得白皙的皮肤金粉玉屑一般闪烁,转动着温润地光泽,樱桃红的裙上,白丝线巧妙地勾勒出朵朵如意云纹,如墨青丝用只白玉梅花字簪松松地束着,打扮的宛若童子一样,唇角扬起笑的灿若云霞,眼里波光荡漾,明艳中带了着清辉,实在好看的紧。
尤其是言谈举止从容镇定,气度高华,春风和煦中又隐然有凛然之势,足见平日里太子妃的用心教导。
董氏即觉得欣慰,又有些茫然若失,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自己没有一路相随,对于任何一个母亲而言,都是遗撼啊!
母女俩说了一阵家中诸人,别后种种,害怕母亲担心,孙清扬叙述时,就只拣那好玩热闹地说,轻松祥和的讲。
“你上次说那纪纲,是怎么回事?”
在董氏审视的眼光之下,孙清扬无所遁形,只得一一讲了,当然了,她差点丢掉性命这些,都是轻描淡写讲出来的。
饶是如此,董氏何尝不知纪纲的手段,虽然女儿好生生的在眼前,她看上去也言谈如常,不动声色,但那双握着孙清扬的手,却越来越紧,暴露了她心里的紧张。
“娘——,我的手疼。”
听到孙清扬的呼痛,董氏才慌忙松开。
想到纪纲所中“大梦”之毒已近七年,即将全部解开,董氏从怀里的小瓶中倒出一颗米粒大小的丸药,让孙清扬就水服下。
“娘,这是什么?”孙清扬服下后,好奇地问。
“你身子弱,帮你强身健体用的。”
孙清扬拧着身子撒娇,“我哪儿弱啊,和璇玑、杜若她们比赛爬树,她们谁都比不过我,就是朱哥哥,有时也会输给我呢。”
文武双全的朱瞻基怎么可能会输给女儿,显然是让着她的,看着孙清扬得意的模样,董氏笑问,“你那朱哥哥,他对你很好吧?”
“嗯,好。和家里的哥哥们一样,事事都依着我。当然啦,也是我乖巧,从不惹他生气。”
见女儿完全没明白自己说的好和她说的好根本不是一回事,董氏也不揭破,“乖巧就对了,娘以前就同你说过,这世上除开父母,没人应该对你好,别人对你好,你要学会珍惜感恩,万不能因此持宠生骄,惹人生厌。当然了,也不能因为有人对你好,就巴巴地把心掏给他,得先搞清楚那好是真情还是假意......”
孙清扬倚在母亲膝下,聆听着她絮絮叨叨和自己讲一些经验道理。
和母亲相处的时时刻刻,对她而言,都弥足珍贵。
母亲董氏走后多日,孙清扬的脑海里都时常浮现出她当时的模样,所说的点点滴滴。
一入宫门深似海,下一次母女再见,还不知是何时,还有父亲,兄弟,小妹,已经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即使乐观如孙清扬,想到这些,也愁肠百结。
但一想到母亲所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她决定,还是开心地找些事做。
只是,还没等到她想好做什么有趣的事开怀时,麻烦就找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