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
细长的双眼完全打开,眼眶里寒芒闪闪,下巴高高昂起,竟然隐隐有了几分他三弟胡特勒发火时的凶狠表情,只是多出了几分轻蔑与不屑。
他就这样看着阿标,看了两三秒,这才开口说道:
“你砍啊!我不还手,你砍死我!”
我看见阿标的手微微动了一动,终归还是没有举起,与胡少飞对视的目光却开始游离不定,越发变得躲闪。
终于,当下一秒钟过去,阿标再也抵抗不住胡少飞的眼神,偏过头来求助般看向了我。
我脑海里飞快地做出了一个判断:阿标,灵活归灵活,终究还是胆气不足,不堪大任。他,远远不是眼前此人的对手。
于是,我笑了起来。
带着笑容,我走了过去,将半个身子挡在两人之间,一手把阿标扯开,说道:
“阿标,你还想搞什么?这么不开眼啊?飞哥,他是连国家都敢惹的人,他会怕你!都给我把家伙收起,安分些!”
说完,再也不管身后众人,我转头走进了病房。
也许是门口的吵闹惊动了昏睡的雷震子,他又开始发出了轻微的呻吟。走到床前,帮他把被子掖好之后,我坐到了沙发上。
我没有邀请胡少飞,他居然也就没有进来,而是像我之前那样,站在了门口。老实讲,般长般大的,别人主动上门,我还这样拿腔捏调,心底其实有点不过意,但我还是决定让他就那样站在那里。
毕竟,此时此刻,划清界限,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飞哥,我们从来都不认得,这么深更半夜的,你突然跑过来找我,我没有料错的话,应该是为你屋里老弟的事吧?”
面对我的开门见山,胡少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非常客气地说:
“三哥,我来确实是想求你一件事。”
“哦,求我?呵呵,飞哥,我义色不是一个横起走路的人,按道理,第一次打交道,我一定要给你个面子。但是,我还是想先把丑话讲在前头,劝你一句,有些事该讲就讲,不该讲的只怕浪费你的口水。”
我的话已经算不上客气了,但胡少飞的表情还是很自然,静静听我说完之后,考虑了一两秒,才接口回答道:
“三哥,我晓得,今天我来,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我还是要讲。三个小时之前,就在我自己家的店子里,我大哥的手被人硬生生砍断了,我老弟也被打得一脑壳的血。九镇医院都搞不好,而今直接送到市里医院去哒。我在派出所遇见的这位彭哥也在那里,才晓得我老弟今天晚上做的事。不管怎么样,我老弟肯定是做错,我没的二话讲。不过,三哥,今天晚上的血已经流得太多哒。我老弟不听话,他也付出了代价。当然,他肯定伤得没的这位大哥重。但是,三哥,我今天来求你,不是要你放过他。而是我觉得,国有国法,我老弟做错哒,有法律来管,该判几年判几年,死刑我也认,绝不喊半句冤枉。我希望三哥不要用其他的手段来伤害他。他就算再坏,毕竟也是一个人。你砍他,同样也是犯罪。”
说这段话的时候,胡少飞看着我的目光如炬,神采炯炯,我能感受到他的坚定和真诚。我相信,他说的放任自己弟弟坐牢枪毙都绝对不管这些话,并不是虚话套话,而是发自他内心的真正认知和信仰。
在某个程度上,我完全赞同他的看法,我甚至很想听从他的建议。
但可惜,他是书生,我是流子。
无论对或错,我也有我自己的认知和信仰。
不知何时开始,伤口带给雷震子的痛苦,让他含含糊糊的呻吟声又渐渐大了起来,轻微却也清晰地回响在小小的病房内。
忍着内心的煎熬,在微微思考了几秒之后,我说:
“飞哥,老话讲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讲不清。你是秀才,我虽然不算兵,但也是个提刀吃饭的人。你有你的国法,我也有我的家规。这个我们争不清白,我也不想和你多争。砍你大哥和你老弟的人不是我,我的看法是,哪个砍的你找哪个去。是我的话,你来找我没的关系。但不是我,也不是他!”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嘴,看着病床上痛苦不堪的雷震子,心中的愤怒再次疯狂燃烧了起来,随着我的血管流遍全身,烧得我五脏俱焚,手脚颤抖。
我伸出一只手对着胡少飞招了招,示意他进来,另外一只手则指着病床上的雷震子,我以为接下来自己会狂呼大喊,或者劈头盖脑地对着胡少飞高声骂娘来化解这股几欲夺体而出的冲动。
可没想到的是,当话说出口之后,我才发现,此时此刻我的语气居然是那样的克制和冷静,冷静得连我自己听了都感到害怕。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胡少飞说:
“你看,他叫张芳,我们都喊他雷震子,他是我的兄弟,但是他不打流,天天也就是帮我守着店子照顾下小生意,认识他的人都晓得,他胆子小,莫说拿家伙砍人,平时就算听到狗吠的声音大哒他都怕。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你的老弟。你过来看看,看看你老弟怎么搞的他。当着周围做生意的那么多街坊的面,你老弟把他两边嘴巴全部剪开哒。飞哥,就算杀猪也没看见哪个是这样杀的吧?你也听到这个声音了吧?啊?从进医院开始,已经打了三四针镇静剂,而今人都昏迷哒,还在疼得喊。”
一个个的字节从我口中慢慢吐出,五脏俱焚的痛苦感觉也随之缓缓平复了下来。看着正在雷震子床前打量的胡少飞背影,我深深吸入了一口气,让自己有些发涨的头脑彻底恢复了冷静。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以胡少飞的聪明,他应该知道无须再谈了。
就在我认为事情已经将要结束的时候,让人不敢小瞧的胡少飞却表现出了他性格中的另外一面——坚持。
当然,在我看来,那却是迂腐。
“三哥,我晓得我老弟太过分哒,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我这里先给你说声对不……”
一挥手,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胡少飞的话,看着一脸愧疚的他,说道:
“这不关你的事,不是你搞的,不用你说对不起,这些话也不用多讲哒,讲了也没用。我晓得,今天你来是要一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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