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讪讪,作鸟兽散。
阿衡倒是不介意,专心致志地学法语攻药理。
寝室里除了她都没出国的意向,辅导员帮着联系去了Z大附属医院实习,白天晚上地倒班,基本见不到人。
过了俩月,大家瘦了两圈。阿衡心疼,买了个锅,在寝室就近给她们煮汤,当归、党参、红枣则是厚着老脸跟药学实验室借。
实验室一群大二的小娃子们看见她就笑:“哟,学姐,又来偷我们的实验器材呢?”
阿衡:“咳,借,我就是借。”
药学老师朱教授以前教过阿衡,笑了,揪孩子耳朵:“打秋风打到我这儿了,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脸皮磨不薄啊!”
阿衡塞了几块当归、党参到白大褂里,撇小嘴:“朱老师,疼,疼来着。”
朱教授笑骂:“滚吧滚吧,小丫头,出国前别忘了请你朱老师我撮顿好的。”
阿衡笑呵呵,揉着耳朵,说:“好。”
她很久没有见云在,虽然借口学习没有时间,可是自从阿衡看到他练了大半年毛笔字的字迹后,心中已经有了阴霾。
一叠宣纸,字迹和她如出一辙,连收笔时的败笔也和她一模一样。
让他重新写,他写了满纸的阿衡。
她还不想让爸妈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收养了个忘恩负义的闺女,连乱伦勾引弟弟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于是,她说:“我忙得没时间给你做饭了,在在,抱歉。”
那个少年却留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背影,云一样的眼睛,依旧笑眯眯的,却是面无表情。
十月底的时候,辛达夷开车来了Z大。
达夷说:“阿衡,我们聊聊吧。”
阿衡笑:“你轻易不来,想吃什么,西湖醋鱼?我带你去西湖边上吃成不成?”
他苦笑:“阿衡,我不是来吃的……”
“还是你想去划船喝茶买纪念品?”
“阿衡……”
“难道你是来H城买房子的?最近H城房子有涨的趋势,买了是挺划算。”
达夷苦着脸说:“小姑奶奶我错了,我不该瞒你,我自首,我错了阿衡,我就没对过。”
阿衡抬抬眼,却笑了:“Tuesbete.”
达夷蒙了:“啥,啥玩意儿?”
阿衡说:“我夸你呢,用法语夸你呢。”
笨蛋。
达夷却抹泪说:“您也别夸我了,您给我个机会,让我给您好好解释就成。”
阿衡却走旁边道儿,在学校小卖部给他买了罐热咖啡,递了过去:“你尝尝,我们学校都爱喝这个。”
“噢,唉,真挺好喝的,比温思尔捯饬的好喝多了。呸,不是这么个事儿,你别打岔了小姑奶奶,你能让我说说话吗?”
达夷眉毛快皱成毛毛虫,脸憋得通红。
阿衡笑,坐在操场单杠上,好心地把达夷也拉了上来,说:“成,你说吧。”
达夷说:“这事儿得从大前年说起。我那时候刚开建筑公司,找言希做宣传。你知道,言希有段时间没接你电话,我跟你说他发烧了,其实那时候,他刚出医院。因为之前,我们公司第一天开工,在建筑工地刚给他拍了几幅背影画,他突然就捂着耳朵……昏倒了。”
阿衡咕咚咕咚喝咖啡,红色的罐子冒着热气,她低着眉毛玩拉环,左右、右左,脸上,却看不清表情。
达夷瞄阿衡,硬着头皮说:“把他抬去医院,医生说言希左耳朵彻底听不到了,右耳的听力也在逐渐消退,还说,到最后,会全聋。”
她转了转,终于把拉环掰了下来,手指有些勒红了。
他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施工队噪声太大导致的,医生他跟我说是隐发性的,施工队噪声只是个诱因。查言希以前的病历,当年言希离爆炸源太近,耳朵已经埋下了隐患,他常常会突然性耳鸣。只是他从没说过,我们……我们没人知道,结果……
“结果言希醒了,把自己锁在家里好几天,家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到最后出来的时候,说让我帮他一个忙。
“我当时恨自己害了言希,不停抽自己嘴巴。言希却一直重复跟我说,达夷,我记你一辈子的恩,你帮帮我。然后……然后,他让我帮他瞒着你,他说他完成了你的心愿就消失。
“他一直跟我说:‘要是阿衡知道我又病了,她又该折腾了,真的,我怕她跟全世界过不去。’他说:‘我答应过阿衡,要是再敢生病,有多远滚多远。’
“他笑,说:‘一次癔症,已经够了。’
“他跟我说:‘我老做梦,跟阿衡生了个聋孩子,达夷,我老梦见。’”
达夷说着说着就哭了:“阿衡,你抽我吧,是我把言希害成这样儿的,你把我往死里抽。”他抓住阿衡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阿衡手上的咖啡罐子晃动,褐色的液体溅在了裤子上,吸入纤维,烫了她一下。
却奇怪,一点不疼。
她说:“辛达夷你还是不是男人?十七八岁就爱哭,到现在都没改。”无奈,拿袖子蹭那人的眼。
达夷说:“靠,老子也不想哭,老子毁人姻缘,下辈子八成该做猪做狗被你们俩给炖了。”
阿衡扑哧一声笑了:“你长什么样,我下辈子记住了给你养老送终,保证不炖你成不?”
达夷尴尬:“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当事人,你跟局外人似的?”
阿衡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人,她出生了,然后,死了,埋在了小小的盒子里。”
达夷黑线:“重点在哪儿?”
阿衡笑:“一个人啊,重点是,一个人。”
达夷匪夷所思:“所以呢?”
阿衡说:“所以大家最后一人落一盒子。我跟世界过不去,就为他。我要是真跟他生了个基因不良的聋孩子,挤一盒子里也算理直气壮了。可我是什么啊达夷,你说我算什么呢?”
我算什么?
抱着自己的盒子,活了,死了,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