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龙脱下军外套,挂在树丫上,挽起衣袖。开始将如山的煤块搬到食堂煤棚。一趟又趟,他的双手、面孔渐渐变得漆黑。一阵风吹来,煤灰落入耳膜,痒痒地非常难受,传龙快步将手中的煤块送往煤棚,小指甲在衣服上蹭蹭了煤灰,就伸进耳朵掏弄着。
突然,传龙愣住了,他似乎听见了风的喧闹声,听见了战士们搬煤的嬉闹声,还有……还有一阵军号迎风吹来,让他热血沸腾。我听见了么?我听见了!真真切切,军号在风中对他发出召唤,发出命令,发出指示,他无序的生活开始充满血液般充满活力,传龙听着,确认着,流泪满面。
我听见军号了!我听见所有的声音了!我听见了!他抓起挂在树枝上的军装,奔跑起来,运煤的战士面面相觑了一下,黑脸白齿坦露着真诚的笑。
传龙跑到传达室,拨了一串号码直呼找陆大勇,他听见军号了,他可以回连队了,可以上训练场了!陆大勇却告诉他宋政委昨天去了军区开会,明天会去医院看他,不如坐政委的车一起回!
钰锁看着宋大鸣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有话要交待传龙,便抱着源源先进了传龙的房间。
“你准备怎么安排她?”宋大鸣说。
传龙愉悦的神情,一下暗淡起来。我伤害过她了,不会蠢到再次伤害她!“政委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两年后如果她还是孤身一人,我会复婚,好好承担起照顾他们母子俩的责任!”。
宋大鸣叹口气,“唉,一看她就是那种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赴汤蹈火掏心掏肺的人!不说两年,就是十年八年,她也会等你提出复婚的。”
传龙望着远去的吉普,略有所思。
3
传龙从食堂里打了两瓷碗饭菜,端了进来。钰锁扒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将碗筷推在一边。
“将就着吃几口吧?”传龙说。
“不饿!”钰锁摇了摇头,垂下眼睑,抚弄着熟睡的孩子。
胡传龙不由自主地,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不管他们的爱情曾是多么暗淡无光,但他们确实存在于此起彼伏,不断召唤……
钰锁热切地走向他。
一阵阵军号,越窗而来,时远时近,清晰而热烈。传龙急促的呼吸一下变得冷漠起来。他有何德何能弥补这个女人曾被伤害的感情?
他的生殖器,不过小指粗细,一泡尿,往往要滴答半小时甚至一小时,根本不可能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何满香的逃离,他并不怨恨。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传龙说。
钰锁愣住了,似乎听不懂传龙的话:“回家?回哪个家?”
“当然是你姨妈家!你来时陆大勇就说过,你只适合那儿!”
“你的意思是,你在忍受伤痛时,我一直在幸福中逍遥?”
“我现在还是有家室的人,即使你非要嫁我,也是两年后的事情。”
“我等!”
军号止,传龙失去耐心,断然打断钰锁:“你咋这样无赖?我已经拖累连队了,我得好好补偿,我得投入训练,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拖累,你懂吗?”
钰锁绝望地看着他。
传龙的情绪更加暴燥:“你别折磨我了,行行好!我没用,我没用。你知道的,何满香一个村妇都无法忍受……”
“我不在乎。”她说。
他猛地站起来:“但是我在乎!可我不想一欠再欠你的……”
“不是你欠我的,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传龙扯过被子,紧紧蒙住头,发出压抑的低泣:“滚,你滚得远远的!重新活个样子给我看看,那才是本事……”
钰锁看着他,环抱着双臂,靠着墙,迷茫地看着裹着被子哭泣的传龙,心想我真是过于乐观、高估了这次远行。
传龙内心深处,渴望幸福,可是他在自己的行为中发现了倾轧、残缺和失调,于是诧异、抗争、失望,在层层痛苦包围中,那些曾经还是神圣的形貌,那种充满神奇的感觉,都是暂时的。他突然抛弃男女间所有的亲密做法,就像抛弃玩具一样,然后穿上铠甲,去追求一些远大而普遍的目标。
“你还是回去吧,做军嫂有什么好的?首先在人格上就要比其他女人多几分自律。你不能像地方上的女人穿着拖鞋,蓬头污面的在大街上穿来穿去,谈起居家过日子的闲话来,像嗑瓜子。夫妻间也是聚少离多,命令一来说不准什么时候该走就走。更何况我背着许多包袱,在我没把这些包袱御掉之前,你们还是走吧。”
钰锁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本这个七平米、有一桌一床一椅一帘的小房子,她不能享有暂住权。
传龙将一叠钱放在桌上,拍了拍:“部队去外地拉练一个星期,我希望一个星期回来后,我的房间恢复成一个军人的宿营地,而不是一个有着女人味的家属院。”然后一头扎进军号声中,昂扬的口号声返弹回来,震荡着钰锁的耳膜。
他哪来的钱?是不是旧帐未还又添新债?钰锁很快看破传龙处处冷对她们母子俩的真正用意:怕连累她,逼她离开!
感动,豪迈的情绪更是在离别的日子里,从钰锁心中滋生!这个男人,隐忍着自己的疼,投身军营,在强体力的训练中,自己啃着冷馒头,却还是不惜放下自尊借来钱,将他们母子俩安置稳妥!这样的男人,钰锁是不会离开的,她成长的光阴也许都是为了他,何需在意区区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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