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姚乐芸?而此时,她正与一个陌生男人并肩坐在长凳上,姿态亲密,谈笑风生。纪念看着这一幕,自然想起邻里间的流言,她羞愤至极,瞬间红了眼眶,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拖走姚乐芸。
可转念一想,身边还有这么多同学看着,她不能让自己以后在学校成为别人的笑柄,于是,忍了又忍,才转过身朝同学做了个嘘的手势:“那是我舅舅,我妈妈走时,交代我,她和舅舅有事情说,让我乖乖在家写作业,咱们快绕道,不能让她看见了。”大家都信以为真,默默地点头,然后一起转身离开。
翌日,纪念悄悄跟踪过姚乐芸,她躲在麻将馆外,看着她在里面和别的男人说笑,看着她抽烟,忽然间觉得陌生,好像这只是披着她妈妈皮囊的陌生女人。
纪念也看到过她和别的男人出去吃饭、逛街,她和他手牵手,神情与正在谈恋爱的年轻女孩儿一样。
几次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有一天,在姚乐芸再次要出门时,她跑去质问她:“你每天都出去干吗?”
“管这么多干吗?做你的作业去。”姚乐芸若无其事地说。
“我都看见了。”她抿着唇瞪姚乐芸,“你和别的男人出去,你们去公园,去逛街,我都看见了。”
姚乐芸立即变了脸色,但很快恢复镇定,她皱着眉呵斥她:“小孩子家瞎想什么,我和朋友出去逛街怎么了?就像你平常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一样。”
纪念气极了,可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她,愤怒至极下她口不择言道:“你们在街上手牵手,你还知不知羞,怪不得爸爸和你吵架。”
闻言,姚乐芸怔了怔,她脸色铁青,伸手要打纪念,但举在半空又放了下来,恨恨地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只白眼狼!你爸好,以后你找他给你做饭、洗衣,什么事你都去找他,别来找我!”说完,换了鞋甩门离去。
纪念瘪瘪嘴,号啕大哭,心里又气又委屈。
那时,姚乐芸和纪时天几乎日日吵架,有时甚至动手,他们红着眼睛扭打在一起,像仇敌,纪念看着他们,只觉不寒而栗。她因为看见姚乐芸的种种事情在前,于是每次碰见他们争吵,她就偏向父亲那一边,她整日与姚乐芸针锋相对,母女关系日益紧张。
俗语说,母女没有隔夜仇。但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越是亲密的关系越容易产生隔阂。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事出有因,是有苦衷有立场的,理应得到理解,否则,就会感到委屈、怨愤,在这种情绪下,难免相互指责,长此以往,对彼此只剩失望。
直到她十六岁那年出事,姚乐芸和纪时天终于决定离婚。接着,她被纪时天送出国,从此,与父母的关系就彻底变得冷淡而疏远。
纪念与Able恋爱后,自己真真切切处在了男女关系中,再设身处地地想起当年的姚乐芸,渐渐地就开始有些理解了。那时候,纪时天为挣钱和事业而忙,整日不回家,偶尔回来,倒头就睡,不再关心妻子,夫妻间也很少再聊天谈心,姚乐芸向他哭诉过几次,结果却换来纪时天的不耐烦,他认为她不理解自己,继而两人不断争吵。
姚乐芸无事可做,只好每天出去打麻将,她原本精神和感情都处于孤独时期,而恰好有献殷勤的人出现,尽管姚乐芸知道这是一件于情理于道德都不合的事,可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后来纪念始终自责,如果自己当时懂事一点,做一个贴心的女儿,及时给予她安慰,或许姚乐芸后来就不会变得这么庸俗而堕落。
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越难过,许多情绪堆积在胸口,纪念觉得自己快要被撑爆了。她起身走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拿着洒水壶去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这盆绿植叫“一帆风顺”,绿色的叶子,白色的花,她一年四季都养这个,定期浇水、施肥,可仍然养死了好几盆。
她还记得,当年在英国时她和Able养的那盆,他们养了许久,它开得很好,叶子翠绿欲滴,花长得很高,伸在叶子外面,洁白且充满生机。后来,Able不在了,那盆花很快死了,她接着再养,但从未养活过。
立春后,昼长夜短。六点钟,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天边透着一抹玫瑰色的光晕,纪念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仰头喝尽后,她起身准备离开。
她刚走出去就遇见了程齐,四目相对,她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意思不打招呼,她朝他淡淡一笑:“程队还没走?”
程齐望着她:“等你呢。”
纪念一愣,旋即问:“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