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书雁屏息静气地听着留春堂里的动静。只听徐绎之拖长了腔调,说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他的腔调拖得冗长,中气十足,像是勾栏瓦肆里艺人的声音,满是讽刺意味。郦国誉脸皮紫涨,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徐绎之却并未害怕。身边无人的时候,他露出了真面目,从地上从容地起身,笑嘻嘻地说道:“老泰山,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唉,真是令人扫兴。”
“滚出去。”郦国誉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不对。徐绎之只有在得意忘形的时候,才会这么放浪形骸。郦书雁蹙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绎之笑道:“哦?真的么?看来,您那宝贝女儿做下的好事,可是连您老人家也瞒在鼓里啊。”
半年以来,郦国誉一听到郦碧萱的名字,就下意识地头痛。他忍住怒火,沉声问出了郦书雁心里的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绎之笑道:“你那宝贝女儿,早就被车夫占了处子之身。若是我不要她,或者某年某月,我不当心喝醉了酒,把这件事往外一说……”他笑得诡异,“郦尚书,你还有面子在么?”
郦国誉眼前一黑。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从离宫回来时,郦碧萱的奇怪表现,还有那个莫名消失的车夫,越想就越觉得徐绎之的说法可能是真的。郦国誉喉间一阵腥甜,口中漫起一阵铁锈味。
紫藤几乎要惊叫出来,还好春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郦书雁终于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她双唇紧抿,沉思起来。
徐绎之这个人,几乎没什么人格可言,更不会有人因为钦慕他的人品,把这种秘辛告诉他。何况,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而已。
比起这些,她倒更想知道郦国誉的应付方法。郦书雁继续细细听着留春堂里的动静。
留春堂里,两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良久,郦国誉长叹一声,颓然道:“够了。”
“什么够了?”徐绎之得意忘形,故意装傻,“晚生可没觉得够了。”
郦国誉忍无可忍,冷笑道:“徐绎之,我看你是不知道京中的水有多深。”
徐绎之收起了两分放浪,皱眉看着郦国誉。郦国誉冷声道:“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不能杀,是因为我不想花惹祸上身的风险,去碾死你这么一只蝼蚁。”他讥诮地看着徐绎之,“想想看,你在我眼里难道真的会有一星半点的价值么?会试三年一度,这三年之中,有多少新科进士要投到我的名下?”
这句话,刚好是黑衣人教过徐绎之如何对付的。他大声道:“江夏侯的名声贵,我的命贱。您何苦用精贵的东西来和我这么一个不值钱人来比较?”
他的声音大得让郦国誉吓了一跳。郦国誉狰狞地看向徐绎之:“只要你胆敢泄露一句半句,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