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容城郊区一座不大的教堂,大概能容得下百余嘉宾。这天来的嘉宾不算多,稀稀落落坐在长椅上。
新郎站在牧师身边,等着身穿白色婚纱的新娘一步一步走向他。新娘看着神坛边上的新郎,他生得这样英俊,气度不凡,他家世显赫,才华耀眼,几乎可以做容城所有适龄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
就这样吧,她这样想,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他愿意给她一个名分,支撑她在尘世里继续走下去,从此不再艰辛,不再受人侮辱——还有什么不满意呢?那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顶皇冠,砸在了她的头上。
她应该受宠若惊,喜出望外。
那并不是没有,只是在她心里,还有个很小很小的角落,她知道那不可能,但是她无法消灭它。就像她无法消灭过去的三年,他问她是不是后悔,她说并不。那也许也是因为,后悔无济于事。
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娶了别人——她早就知道他会娶的那个人,而她嫁给了别人。
于是记忆就只是记忆。
路阡陌微叹了口气,一步一步朝着何超走过去,她清楚双足踩在荆棘上舞蹈的痛,所以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于她,也于他。
何遇将路阡陌交到牧师手上,牧师开始念祝祷词,然后他问何超:“何超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路阡陌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尾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眼,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终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何超说。
“路阡陌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何超先生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终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我愿意。”路阡陌心里一阵难过。这个承诺太重了,虽然明知道不过是走个过场。
“有人反对吗?”神父问台下。
这只是个流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走完这一步,就是新人交换戒指,礼成。问这句话,不过是为了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于是所有人都微笑了,等候最后的步骤。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我反对。”
“什么?”神父愕然,他主持婚礼超过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意外。
“我说,我、反、对!”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进教堂里来,面孔渐渐清晰。其实他不必走过来,路阡陌也知道是他。
她一开始就知道是他了。
她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想做什么?他——
李明泽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单膝下跪,手里高高举起一只流光溢彩的钻戒,他说:“我反对——路阡陌小姐,嫁给我好吗?”
目瞪口呆的不仅仅是当天参与路阡陌和何超婚礼的亲友,而是之后半个月里整整一城的吃瓜群众。
这惊天大反转!
不知道多少记者捶胸顿足悔青了肠子没有找到何超和路阡陌结婚的那个小教堂拿到第一手消息。
罗飞再怎么疼爱罗忆楠这个继女,也没有撑得住她崩塌的形象。卢薇当初怎样第三者上位,上位之后怎样骗取原配的信任,骗回法院判给路阡陌母女的家产,怎样反复克扣路阡陌的抚养费。
那之后,罗忆楠又怎样为了坐实她这个罗家大小姐的位置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步步紧逼,逼到路阡陌走投无路。
一日一夜,罗忆楠成为容城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她疯了。
罗飞和卢薇离了婚,他希望得到女儿的原谅,但是并没有——逝者已逝,阡陌说:“爸爸可以等到日后,亲自去和妈妈说对不起,如果她原谅你,我就原谅你。”从来都意气风发的罗大律师一夕衰老。
然而城中最热门的话题还是路阡陌和李明泽的婚事,路阡陌仍然姓路,她并没有改回她父亲的姓氏。
城中人都说,这么多的苦,如果不是她足够的坚韧,根本等不到这一天;也有人唏嘘,如果不是李明泽及时反应过来——
只差一点点,这两人要永远失之交臂。
然而多米诺骨牌倒下了第一张。
“不不不,”李明泽拥着路阡陌微笑,“即便没有这张牌的倒下,我也会意识到——”
“意识到什么?”路阡陌回头,她仍然在“天衣”,在何超的工作室里工作。这引来了李明泽极大的不满,当然李明泽用自己的法子解决了这件事——他现在是天衣仅次于何家的大股东,股份甚至比何超还多。
“意识到,当时我就已经爱上你。”李明泽说。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他知道。有人知道,有人怯懦,有人逃避,有人放手,有人永远失去。
但是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