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最终,慕容璟和并没让尸鬼跟着他们一起入石林,而是让他拿着自己身上的玉佩带个口信到昭京荆北王府交给清宴,并留在那里等自己。
他说,他突然想荆北的那两个美人了,让清宴把她们接到昭京。
见他没提自己的处境,也没说有可能从哪里出山,眉林便没阻拦,只是有些弄不清这个人是真好色还是做戏成瘾,都这个样子了还念念不忘自己的那些女人。
慕容璟和叮嘱了两件事,一是出山时遇到官兵不准拿出玉佩,二就是不见清宴不准说出见过他的话。
然后吃饱的尸鬼就穿着他那身破布块一样的衣衫,顶着乱七八糟的须发,带着满心对慕容璟和身份的震惊和敬畏走了。
“你不怕他拿着你的玉佩跑了?”眉林一边准备再次入林需要的东西,一边问。尸鬼一走,慕容璟和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都非要跟在她身边。
“他能跑到哪里去?”无论逃到哪里,只要拿出他的玉佩,还能有命在吗?唯一的生路就是乖乖地到昭京找清宴,然后在清宴的眼皮子底下待着,直到他安然无恙地回去。
慕容璟和漫不经心地应了句,他躺在地上,眼前尺许的距离是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蓝色小野花,纤细的花茎支撑着脆弱的花盏,在风中瑟瑟地抖动着。那花瓣如薄瓷一样,脆弱而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似的。仿佛被触及了什么记忆,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远而迷蒙。
眉林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在山里待了这许多天,这个人脸上那份酒色虚浮之气似乎被净化了似的,只剩下苍白的病容,看上去顺眼多了。她当然不会将这顺眼往有可能是自己心境产生了变化上去想。
微微一思索,她便明白了他心中转着的念头。之前的试探便可看出,尸鬼其实是一个憨直得有些傻气的家伙,连对他如同噩梦一样的地方都愿硬着头皮跟着他们回去,断断不会半路而逃。慕容璟和必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其去传信,这样不仅让慕容玄烈等知道他还活着,不得不有所顾忌,还送走了一个让他十分介怀的存在,简直是一举两得。
“真会算计。”她咕哝了一句,没有再多说。自见面以来,这个人就很会善加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她早该习惯了。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再次入石林的准备做得比较充分,不仅花了些工夫编出一张粗陋的竹席,还做了几个浸了松脂的火把。食物方面,除了野果,还捎了不少烧熟的山药野薯等物,不过却没弄任何肉食。事实上,不只是慕容璟和,眉林心底深处其实也多少有些介意。
据慕容璟和自己说,他对奇门遁甲以及各类阵法“略有所知”,所以两人后来穿越石林之行虽不能说一帆风顺,但也没再像前一次那样被困住。他说这石阵是天然的,不像人为所设那样可以随意变动、机关重重,否则他也没办法。这种地方想要困住藏中王,显然还不够力。
话刚说完,突听朽木脆裂之声,眉林脚下蓦空,直直往下栽去,被她半驮着的慕容璟和自然也不能幸免。在落到中途时,被卡住的竹板车挂住,停了片刻。然朽木承不住两人一车的重量,碎裂成块,最终连板车也倾了下去。
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坑不算太深,坠落的过程中又缓冲了一下,两人摔到坑底时并没受伤,倒是被后来落下的板车以及上面的东西砸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眉林低咒一声,狼狈地推开身上的东西爬起来,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吹燃,粗粗看了下,发现坑地之土并非黑色,这才放心地找了根火把点起来,然后插在稍远一点的地面上。
解下腰上的绳索,搬开板车,慕容璟和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她眼中。
紧闭的眼,毫无起伏的胸膛……
眉林吓了一跳,慌忙将压在他身上的一些杂物扒开,小心翼翼地抬高他的上半身,探指在他鼻下试了试,这才稍稍松口气。然后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好不容易才把人弄醒过来。
原来眉林因为被系在腰间拖板车的藤索阻了一阻,慕容璟和便先她一步落了地,她以及后来的板车等物先后落在他身上,不砸得他背过气才怪。
坑底离地面约有两人多高,腹大口小,上面还能看到破了个大洞的木板,明显是用来陷害人的。以两人现在的状态想要爬上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眉林拿着火把在坑底转了一圈,可以看见地面零零碎碎地散落着一些兵器,在角落的位置发现了三具骷髅,一具蜷缩成团,一具抓着坑壁,身体扭成一个怪异的姿势,只有一具盘膝靠壁而坐,身躯挺得笔直,膝上横着一把金背雁翎刀。从骨架上来看,此人生前必然极是魁伟高大。三者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骨黑如墨,诡异至极。
“咳咳……扶我过去。”慕容璟和显然也看到了,忍着胸腔被挤压后的闷痛道。
眉林将火把插在骷髅旁边,才回转身去扶他。
到了近前,慕容璟和只是静静地用眼睛打量,阻止了眉林去尸骨上搜索的意图。好一会儿,他用下巴点着那个坐着的骷髅面前,道:“地上有字,你看看。”
眉林凝神看去,并没发现异常,他却坚持,不得已她只能将他放到展开的竹席上,然后趴到地上去扒拉表面的土层。
坑底表面是一层灰土,显然是几百年来沉积下来的,如同那几具骷髅身上的一样。眉林只扒了两下,当真看到下面有被划过的痕迹,精神不由得一振,动作便麻利了许多。不一会儿,四个铁画银钩的字出现在她眼前。那字不过巴掌大小,但苍劲有力,深入地面数寸,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不甘都刻入其中似的。
乾贼害我!
眉林无法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但却能感觉到它们所传达出的满腔愤恨。她直起身,转头看向一直盯着地面的慕容璟和。离得不远,他自然能看到这几个字。
慕容璟和沉默下来。良久,他对她道:“你给他叩几个头吧。”
眉林傻眼,“为什么?”
慕容璟和笑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淡漠,“他是战神,你给他叩头,说不定他肯保佑我们活着出去。”
一番话说得眉林又好气又好笑,尤其他还是用这样正经的语气来说,忍不住反讽道:“你身份尊贵,叩头的话肯定比我有用……”话还没说完,立即看到他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她,不由得顿住。
“你觉得我可以……咳咳……”明明是一副病弱的样子,那神态却足以气死人。
眉林回瞪他一眼,站起身,一边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一边道:“他要是能保佑我们出去,自己又为何会困在这里?”说完,就要去继续找看有没有办法爬出坑。
“那你代我给他叩,我欠你一个情。”慕容璟和突然妥协。
这是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妥协,倒把眉林吓得不轻,她几乎要去摸摸他的头,看他是不是被摔坏了脑子。
“你是认真的?”她忍住冲动,疑惑地问。
“废话!”慕容璟和皱眉,显得有些不耐。
眉林想了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条件交换,虽然目前看来他似乎造不成什么危害,但谁能料到以后的事,她不求名利,只求能平平安安就好。
想到此,她也干脆,说了声好,便真的在那具尸体前跪下,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没有让他保证,也没立下什么字据,只因如果他想反悔的话,那些拿在手里不过是催命符。她赌的,是运气!
起身时她看了一眼侧躺着的男人,见他眼中神色复杂至极,不知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总有一天你不会后悔叩这个头。”感觉到她的目光,他回过神,淡淡道。
“那自是最好。”眉林咕哝,准备开始找出去的路,又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顿住,“要不要帮你把他安葬了?”她认定那个人与他关系颇深,否则以他的身份和傲气,又怎肯求人代他叩头?不如好事做到底,让他把那份情记得更深一点。
谁知慕容璟和不领情,神情冷淡地道:“不必多事。”
眉林讨了个没趣,拿起火把,自己默默地找路去了。
“对面墙角的颜色有些浅。”她这边不说话了,慕容璟和反倒主动开了口。
眉林还没走远,闻言扭头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火把黯淡的阴影中,那里果真与四处的墙壁有些不同。因为位置比较低,她之前根本没注意到。
心跳微微加快,她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才快步往那里走去。
那是块石头,半人高,周围是泥土,难怪颜色不同。近了后,眉林用手一摸,不由得有些失望,但仍不甘地用匕首柄敲了敲,没想到竟传来空空的回声,显示出那面是空的。刚浮起的失望立即消失无踪,她开始尝试用手去推,然而使足了全身的劲,那石壁仍岿然不动。
眉林不由得泄愤地捶了石壁一拳,结果疼的还是自己。就在她抱着手气馁不已的时候,慕容璟和再次发话。
“蠢死了,不会用匕首?”他那把匕首削铁如泥,他不相信她不知道。否则在与尸鬼对战的时候,不会将削手腕的动作改成肘击膻中。她必是知道那一匕首削下去,尸鬼会齐腕断掉。心软,是这个女人的弱点。
还不是怕把你的匕首用坏了。眉林心里嘀咕,但因为急于探知石壁后面是什么,没心思跟他斗嘴,只是闷头拔出匕首,先试探着从石壁与泥土的交界处插进去。
匕首刃部长约尺许,还没插尽便有落空之感,她再次精神大振。
慢慢顺着石壁的边沿切割,有石粉簌簌掉落,匕刃却没有受到丝毫阻止,很快便削了一圈,用手一推石中,就听“嘭”的一声,灰尘四溅,扑了她一头一脸。
她顾不得避开,一边挥着袖子赶开尘埃,一边呛咳着往里面探看。
一条黑洞洞的通道出现在眼前,因为光线难及,完全看不清有多深。她侧身取了插在旁边的火把往里面照去,也只照到眼前丈许距离,但已足够看清倒下的石板下面是铺得整整齐齐的青砖,有几块被石板砸出了裂纹。
对着这完全是人工建造的东西眉林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身后的慕容璟和忍耐不住开口询问,她才回过神。目光怪异地回头望向他,她说:“你说这石阵是天然生成的,那下面怎么会有这样的通道?”
慕容璟和自然是看不到的,但从她话中也听出了些许蹊跷,想了想道:“你另外点一个火把扔进去。”
眉林反应过来,依言而行。丢进深处的火把只在落地那一瞬暗了一下,之后便恢复如常,短时间内看不出会灭的样子。很显然通道里面空气是流通的。
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深,眉林不想浪费,就爬进去把那支火把拿出来灭了,顺带烧了几个交织的蛛网,只留下一支燃烧着,然后回到慕容璟和身边坐下,把里面的情况大略说了下。
慕容璟和看到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她疑惑看过来的时候,忙道:“大约是后来人建造的,也许跟上面的巨石无关。”虽然是这样说,这一次他却不再那么肯定了。
石林是人造的!两人脑海中同时浮起这个念头,但随即被抛开。慕容璟和是因为不记得史书上有记载过如此浩大的工程,而眉林则是在为那只容一人爬着走的通道发愁。她想不通什么人会建造这样整齐的一条通路,却又不让人站着走。她更苦恼的是,通道的宽度竹板车完全通不过去的。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路程,她不仅要拖慕容璟和,要带食物和水,还要拿火把。
很显然,无论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