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咳了吗?厉不厉害?”余冰臣十分关心。
一赫心虚摇头,侧身让他进来,唤春姨沏茶。
观音绣像已经装裹好,配上玻璃镜框。余冰臣在绣像前沉思,心绪复杂。军服已经如期交货,早发往北平,交验后货款子却迟迟不来。五万银元是身家性命,迟一天,银行的贷款利息就吃不消。
“你——今天怎么有空?”
他最近很忙,常常不在家,一走便是七八天。浅碧明里暗里抱怨过好几次,说,不知道老爷在忙着什么?
余冰臣笑着,没有直接回答一赫的话,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赫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我最近是不是很冷落你,使你伤心了?真对不住。”余冰臣问得突然。
一赫颤抖了一下,心湿乎乎的潮。
“你我二人不必说对不对得住的话。”她小声的说:“你只是有点喜怒无常,若即若离……”
一会儿让她温暖,一会儿让她难过。
“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我越来越看不懂你。冰臣,我害怕……”
“对不起。”他吻着她的发丝,喃喃道:“一赫,你再坚持几个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去更好的地方……”
一赫真的有些不敢相信,“是只有我们吗?”
“不,还有浅碧。”
沉默一会,她突然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咳到呕吐。
“一赫——”
余冰臣忙拿来痰盂和白水,春姨也端来了酸梅,他忙拿一颗哺到她嘴里。
“好些了吗?”
一赫点点头,心比黄连苦。
她怎么忘记了浅碧呢?浅碧还怀着余冰臣的孩子呢。她这一生最悔恨的事情就是为余冰臣纳妾。
她不该啊!真不该。
变成现在三人行的局面,骑虎难下。
她怪冰臣意志薄弱挡不住美色,还不如怪自己作茧自缚。
袁克放说得没错,人最可悲的不是被人伤害,而是自己害自己。
余冰臣把一赫扶到床。上躺下,自己也挨着她和衣而睡,他手掌抚摸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柔软绵长。
春姨识趣,早退了出去。
时间在夏末秋初的午后,安静怡然。
一赫趴在鸳鸯蝴蝶枕上,偏着头打量眼前人。
这个……还是她的冰臣吗?
她还清楚记得他第一次来家里拜访的情景,那时她才十二岁,躲在窗户偷偷和姐姐一起觑看和父亲侃侃而谈的少年郎。父亲唤丫头添茶,姐姐推她进去。她提着水壶给他斟水,他端着茶杯眼睛都看直了,一连说了五遍:“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姐姐一芮在墙根处笑得肚子痛。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却变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一赫,一赫,你、你怎么哭了?”余冰臣慌张地拿手绢去压妻子泉眼般的泪水,不懂她为何突然涕泣。
一赫越哭心里越苦,泪水涌出得更多。
“一赫,你莫尽是哭,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
他搂着妻子,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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