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身上还揣一件,时间一长,难免有记忆不清,疏漏的地方。她便造了个本子,帮他把东西分门别类的登记在册,一则可以不至遗忘,二则,她也从中学习到许多知识。
文化是什么?文化怎么传承?
它在一件一件的古器、古画、古物中。一如她喜爱的中国古画、古典文学蕴藏了古代文人的理想情怀,她钟爱竹刻则代表了君子的高洁品性。她越整理他留下的东西,她越理解他为什么对杭瘦柳言论勃然大怒。
杭瘦柳笑袁克放老派,不接受新思想的蠢物,看不得女性赤,裸的身体。
一赫不平,她看见他的书柜里有数不清的大部头英文书,密密麻麻写上英文注解。有一次,她问凯瑟琳这写的是什么?英文、法语?
凯瑟琳摇头说,这是拉丁文。
还有他怎么会看不得不穿衣服的女性?
开玩笑,他有那么多外国画本子,个个男女都不穿衣服。
但这些她没法和杭瘦柳解释。
偏见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东西,它使人固步自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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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这么晚了不睡觉?”
“凯瑟琳。”一赫从书桌的电灯后伸出笑脸,“快忙完了。你也这么晚回来?”
最近,凯瑟琳也是早出晚归。她忙着教会的工作,教会和政府合作正在各界推行教化民众放弃裹脚的陋习的新运动。
毫无疑问,这是艰难任务。
比起艰难,一赫觉得这是不可完成的任务,中国女性裹脚已经有千年历史,清人入关都未改变反被同化,难道几个外国传教士能扭转?政府再如何立法,报纸再宣传,女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字不识,世界天翻地覆了,她们的眼里还是只有天顶的那一片天。
一赫摁响掀铃,阿贞端上热咖啡和奇曲饼干,让在外奔波一日的凯瑟琳垫垫胃。
凯瑟琳解下厚重的披风,疲倦地走到温暖的火炉前烤热寒冷的身体。
“凯瑟琳,今天布朗医生来了,这是他要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一赫从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大纸套交给坐在火炉前的凯瑟琳,“这是你的X片吗?凯瑟琳。”一赫曾在同济医院看到过这种牛皮纸套,里面装着X片,她就拍过许多张。
“终于来了。”凯瑟琳接过牛皮纸袋,“有些是我的,有些不是。”她打开封口,抽出乌黑黑的X片,拿出一张说:“啊,你看,这是我的。”
一赫凑近一看,灰蒙蒙的片子上是五趾齐全白森森的脚骨,在医院住了大半年,她对X片早不陌生,看到也不会不适,关切的问:“你脚不舒服?”
凯瑟琳摇头,又拿一张X片递给一赫。
一赫接过片子,立即皱紧眉头,心里一阵噁心,立即厌弃地还给凯瑟琳。
“这是什么?太可怕了!”
X片子上是一只畸形的脚骨,它弯曲呈楔形,脚背骨高高拱起像一只碗,脚趾骨纤细丑陋,变形难看。
看过没有裹过脚正常的脚骨,再看这个……浑身毛骨悚然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