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疼她宠她爱护她

    这时，手术台上的白雨馨长长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有泪滴轻轻的滑落下来……

    她努力睁大略微酸涩迷蒙的眼睛，看着床前握着她的手一脸紧张关切的南宫影，她笑了。笑容苦涩。

    然后，她摇了摇头。陆教授与好多护士的严肃面容在她眼前晃过，她知道，自己正在死亡边缘徘徊。如果这是她人生最后一段，她希望自己安静的离开，不再打扰表面上已经走出她阴影的穆亦城。

    但是，在此之前，在离开这个人世间的最后之际，她坚守了九个多月的努力不能白费，她必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生下宝宝！

    宝宝……他和她的宝宝……

    血压持续下降，心跳变得微弱，脊柱逐渐麻醉的白雨馨叹气。

    不……这个时候她不要他来，她要放他……自由。

    可是光只这样一想，有种难言的痛苦就在心底蔓延开，延伸成一种疼痛的力量，白雨馨握紧了双手，难过的闭上了眼睛。

    南宫影看着她的样子，内心亦是心痛不已。他尊重她的选择，亦明白她之所以不想让穆亦城赶过来的原因。她怕盼来的不过是生死离别和留给穆亦城再一次的永恒的伤痛。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继续陪着她，隐瞒下去吧。

    “出来了，出来了！”护士们惊呼，急救手术室里第一抹笑颜终于展开了，有人惊呼道：“是个小男生！”

    这时候南宫影亦激动起来，他反手握住小雨的手，略微俯下颀长的身子，在她耳畔呢喃：

    “小雨！你听得见吗？你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有没有听见他宏亮的声音？他很健康！他很高兴能和勇敢的妈咪见面！小雨，你听啊……”那样富有磁性的好听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震撼人心，仿佛……那是他和她的小孩。

    南宫影真诚的开心感染了疼痛中的白雨馨，她微微点头，笑了，再撑一下，再撑一下下，她马上可以看见她的女儿，医生说过了，她肚子里的宝宝是龙凤胎呢！不知道宝宝会不会和她长得相象？

    半眯着眼，意识在半空中飘荡着，严重虚脱的她不得不在医生的帮助下戴起了氧气罩，她努力呼气，吸气，努力想让肚子里的女儿得到充足的氧气。

    女儿……哥哥先出来了，你……一定要勇敢！妈咪也会很勇敢的！我们……一起努力！

    在这种特别的时候，白雨馨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电视上前些天看的温馨栏目——

    那是初次怀孕的夫妻间对话：

    做丈夫的对妻子说：“我希望生个像你一样漂亮，一样温柔的女孩子。”

    做妻子的却说：“才不要，我希望生一个像你那么勇敢、能干的儿子，先生了儿子，将来才能保护好妹妹。”

    然后丈夫就大笑着说：“好，好啊！先生儿子，再接再厉，我们再生个女儿！”

    ——多动人的画面！

    每次夜里醒来，一个人觉得难过的时候，她就不会不由自主的想想这段温情的对话，然后总是濡湿了枕巾。

    她的城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情话，因为……他不知道她有了孩子。以他的个性，他也不会让她弃自己的身体于不顾，冒险先放弃治疗保住孩子。

    可是，虽然她的城没有对她说过有关孩子之间的情话，但是他却说过，在将来是希望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他还说过，希望每天清早醒来，能伸手触摸到的是她的脸庞……

    护士小姐是善良的，似乎十分感动于白雨馨这份执着的母爱与勇敢，眼见白雨馨意识又开始涣散，赶紧帮忙抱来了刚出生的小男孩，努力凑到白雨馨跟前，让她看，希望给她力量！

    白雨馨用力睁眼看着刚出生的儿子，真漂亮，虽然刚生下来红彤彤皱巴巴的那么一小团，看不出来什么，但这时候的白雨馨就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他爸爸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还有他爸爸嘴角若隐若现的冷笑，真糟糕，才出生，连年岁都计算不到，就有了爸爸的气质，往后啊，这是不是也是个黑白两道的风云人物？

    “小雨！你看到了没有，好帅气的小家伙，以后你的家门口，一定会有女孩子大排长龙。”南宫影尽量说着轻松的话语。其实，刚出生的小娃儿，虽然能看出些俊朗的眉目，只能说比刚出生的其他婴儿要好看上许多吧。

    白雨馨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第一次有了生为母亲的骄傲。汗水早已浸湿了她的发丝和病号服，她在努力，在蓄积最后一份微薄的力量……

    再次听见婴儿的哭声，小女孩出生了，一样清亮的哭声，文雅了很多。这样很好，她希望生一个甜蜜柔和的小女孩。

    艰难的伸出手，她想拉住护士，她想看看女儿，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可是……可是眼睛逐渐模糊，她努力想要再一次集中意识，却越来越分不清周围紧张奔走的人们……

    城……你在哪里呢？

    你能把我们的女儿抱过来让我看看吗？我……我快要看不到她了……我没有力气了啊，你，帮帮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离开你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里，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张了张嘴，有很多话闪过脑海，白雨馨流泪闭上了眼睛，再也说不出想说的话。

    “产妇现在正在大量出血，快去血库取相应的血袋！”朦胧中传来陆教授权威的声音。

    “小雨！”南宫影用尽全力在她耳边呼喊，试图叫醒她，不让她沉睡。

    下一秒，白雨馨的手被再次握住了，那是一双因为受到惊吓和自己同样冰冷的手，南宫影的手。

    那冰凉的程度以及手心里的冷汗让她的心有丝内疚和不舍，终于，她顺着那道呼唤再一次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替我照顾……”不过短短四个字，竟然让她气喘连连，似耗尽了本就大量流失的生命！

    “……小雨，你是让我帮忙照顾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吗？我会的！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我用我的生命保证，我一定会用我全部的力量来爱护这两个孩子，但是……请你……请你为孩子坚持住，请你活下来……你如果敢死，我就去告诉穆亦城！那样……他会恨你的！”

    南宫影哽咽，面临死亡，曾经作为暗夜最得力杀手的他十分熟悉，一直都很淡定从容甚至冷血，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重视的女子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消逝……他的心，好痛！

    可是，小雨已经听不见了，她听不见南宫影的声音！

    她觉得很冷，黑暗笼罩着四周，生命力一点一滴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去，她的小宝宝，她的孩子们啊……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呵，她怎能放心，她还没抱抱他们，还没亲口对他们说一句，妈咪好爱好爱你们……真的，好爱……

    *

    这个时候，因为南宫影自己本身的情绪已极不稳定，所以陆教授没有办法，只好将失控边缘的他给推出了病房。

    南宫影在空荡荡的手术室外站了很久，他很害怕，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仿佛……里面躺着的有着生命危险随时都可能离开的那个女子，是他的妻子一般。

    空荡荡的走廊一如他空落落的心。他，急欲找个人说说话。

    于是，他终于心痛的想起先前一直站在手术门外等待、可是现在却不见了人影的龙云灵来。

    龙云灵对他的感情，他是隐隐知道的。可是在今天这个时候他将她一个人留在手术室的门外，完全遗忘了她。

    带着一丝内疚，他掏出手机，打通了龙云灵的电话。

    那边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似和电话的主人一样在挣扎。

    正当南宫影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龙云灵略微疲惫的声音传来，她还是始终不忍心不接他的电话啊：“影，怎么了？手术顺利吗？”

    “……小龙女，这种时候你现在去了哪里？这边的情况很不好，我……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办，小雨现在很危险，孩子出生了，可是……她还在急救，流了好多好多血……”

    南宫影皱着眉头有些絮乱的说道，他是真的怕了，是真的想找个人分担一下内心的这份无助与惶恐。

    “好，我并没有走远，我马上就赶过来。”似乎能幻想出南宫影一贯冷静温润的俊容上所闪现出来的明显的慌乱，龙云灵妥协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她已开始往回走。

    好不容易她才在漫长孤寂的人生道路中寻找到那份想要的依靠，虽然那个人可能还不爱自己，但是也不讨厌她啊，他能在这样无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她，她是不是就该满足，不再奢求？回去看看吧，刚好她也放心不下小雨。

    这样说服了自己，早走出医院几条街的龙云灵开始往回奔跑……

    当她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南宫影面前时……他竟失控的拥住了她！

    他的拥抱是那样紧，他的怀抱是那样暖！

    但是，龙云灵知道，那与爱情无关。呵，这个事实多明显，也……多残忍。

    只听南宫影嗓音略微压抑沙哑的说道：“小雨的两个孩子都很健康，可是小雨大量出血，何况她本身还有严重贫血，怎么办呢？我……我们就要失去她了……”

    此刻的南宫影是那样的哀伤，仿佛他的世界里从小就认定的那一抹眼光就要从此消散，他好不容易光明安宁的世界又将恢复到黑暗里。

    “不会，不会的，我们不会失去小雨，她会健健康康活下来的！”龙云灵亦心痛的回搂住他，努力安慰道。

    南宫影不信命不信天却开始祈求上苍，希望不要在小宝宝降临之初就残忍的带走小雨的生命！那痛是最最沉重的苦楚啊，会凝结成他永久的心伤！

    苍天若有灵，请为两个孩子留下他们的母亲吧……

    “……小龙女，你知道吗？小雨她要我照顾两个刚出生的孩子，那是在托孤啊，她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南宫影语音颤抖着说道，他的头蹭了蹭龙云灵温暖的颈项，想要汲取某种生命的力量。

    都怪他，知道小雨的身体和病痛不适合生产时，就应该和穆亦城一样坚持让她拿掉孩子啊，他不该顺从小雨的一切要求，不该让她任性的疯狂的想要留住孩子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他是刽子手！是他同意小雨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了孩子的生存……

    漫无边际的自责淹没了南宫影，他第一次像个孩子般无措起来……

    “……影，这种时候，我们要不要通知穆亦城赶过来？”龙云灵心疼的再度将他拥紧些，问出最实际的问题。

    “小龙女，难道、你也认为情况……真的已经走到了最后？”南宫影声音暗沉下来，心头如一块铅堵得他难受极了，“可是，小雨不让我去通知他呢。大概……是不想打扰他现在的生活吧，不想让他又回到痛苦和离别里吧。”

    “好，那我们就不打。小雨从来都很坚强，很多次都大难不死，这一次说不定也一定能度过难关的。我们，再等等好不好？不能在她还没放弃时，我们就先自暴自弃了。”

    这个时候的龙云灵不再是那个冷艳的顶级杀手，她体现出女子柔媚温和的一面天性，耐心的安抚着眼前刻入内心深处的男子。

    即便……这个男子现在是不爱她的。

    *

    w市穆亦集团办公室。

    穆亦城这一天的心情莫明浮躁！

    他站在落地窗前透过高楼大厦俯瞰人寰渺小。

    他控制得了股票上涨，却控制不来湛平的悲剧，他最爱的人抛弃了他。

    他创造得了金权社会，却创造不了幸福的永恒，调查的数据表明各大医院仍旧没有找到合适小雨的骨髓。

    这么说……她的病还没有好？手术还没有进行！

    他还必须继续忍耐，不能冲到北海岛去质问她和冷少可笑的婚姻和未来！

    他知道，表面上他变了，变得风流不羁，变得邪噬狂傲，流连花丛，可是……内心依然孤独！他只是……只是在做样子罢了！

    做样子给身边那些关心他、怕他走不出小雨阴影的人看！也做给……冷少看！

    ……小雨，

    小雨……你好吗？我……好累……

    当穆亦城站在w市的落地窗前烦躁不安时，新加坡大医院内的白雨馨终于九死一生，度过了生死难关。

    四十八小时，两天两夜的抢救之后，白雨馨陷入重度昏迷，暂时脱离了危险期。

    她，活下来了。凭着坚强的意志艰难的活下来了。可是，要醒过来，陆教授说得看她个人的意志了。

    于是，走廊外，一直没有休息如雕塑般的两个人略微动了，南宫影松开了紧拥着龙云灵的怀抱，全部的心思又回到了刚度过危险期的小雨身上。那只是在见到白雨馨脱离危险时的最本能也最直接的反应。

    可是，当南宫影推开手术室那道门时，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还是深深刺痛了龙云灵的眼睛，她……又一次被他遗忘了。

    龙云灵难过的眯起了眼睛，很少会哭的她倔强的没有让眼泪流下来，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和怀抱，她开始嘲笑自己，这到底算什么呢？

    什么也不是。她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吗？她……不是。

    所以……南宫影，再见了，真的再见了。祝你，幸福。

    小雨啊，既然你安全了，活下来了，作为朋友，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但是……你的床前已经有人在深情的凝视你了呢，不需要我进去打扰了呢，我……就此道别吧。

    小雨，虽然你吃过好多苦，一直活得很艰难，可是我还是好羡慕你，你的生命中有那么多人忽略了一切、舍弃了一切，只为……爱你。

    我走了，希望你能战胜最后的病魔，然后幸福起来，也让……他幸福吧。南宫影，是一个多么好的男子，可惜……他不属于我，他的眼里……看不到我。

    ——龙云灵就这样再一次无比黯然的离开了，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回头。

    *

    病房内，南宫影看着虽然脱离了危险期却依然陷入昏迷的白雨馨，微微的叹息。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抚过她的脸庞，然后，他握住被单下面的手，那只手那样苍白、那样冰凉，她的身体还是没有什么温度。

    仍旧有些害怕，南宫影坐到床边，半俯身拥紧她，他愿意把温暖送到她内心深处。

    这个怀里脸色苍白的女子，他始终无法忘记小时候她纯净的笑容。偶尔，在一个人孤寂的时候，光凭想象，那微微的感动也能渗进胸口。偶尔，他这个一直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也开始期待幸福。到底她有什么魔力，当年仅仅只是一抹青涩的笑容，一股执意要帮他包扎伤口的傻劲，他却陷入日后漫长的岁月当中不可自拔。

    那种感情，仿佛是爱情，又仿佛已经超越了爱情，成为了一种漫长孤寂的人生中恒久光亮。至少，十几岁之前，没人那样对他真诚的笑过。至少，十几岁之后，没人那样不问身份地位的对他嘘寒问暖过。

    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他这样轻轻的拥着她，不敢动一下，却还是怕扯疼她刚做完手术后疼痛的身体。

    他的压抑，那样深，那样沉，到达了内心的顶点。

    他知道，他、冷少、穆亦城其实都是同一类型的孤独的人。只是他比他们要幸运，很早的时候就遇上了白雨馨，受到她善良笑容的感化，性格没有那样冷硬与阴霾。

    可是，得不到，仍旧是痛苦的。他，不是圣人。也有私心。

    这九个多月里，是他最开心也最担心的时光。开心她终于住进了他为她精心打造的家园，担心她的病永远好不了了，又或者……一好之后就会立刻离开。

    那是一种很矛盾的患得患失的心境。

    于是，每日的深夜，他总是无法入睡，偷偷的不受控制的在大半夜里跑进她房里，偷看她沉睡面容。

    那样午夜的时光，偷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不用担心自己深埋的感情被人发现，他觉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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