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的都是稚岁孩童,季椒这个名字全无印象……
想到这里,阮酥脑中有些乱。
一半是未曾料到自己过世后,印墨寒会以夫人之礼下葬,且为她寻了一个子女寄在名下,中原有风俗,无后孤鬼踏入黄泉,将会沦入畜生道!
二来嘛,想到外面便是自己的灵堂……实在是……太过诡异!
她烦躁地抬了抬手,思绪又继续定格,从这个身体来看,季椒只怕已过豆蔻,即便是过继子女,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认下个十多岁的大姑娘,到底怪异,除非——
她心底一沉,吩咐果儿把铜镜拿来。
昏黄色的镜面上,依稀映出一张脸,阮酥一看那个五官,就再也笑不出来。
果然……如此……
因为季椒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五官,所以便把她认作义女吗?
印墨寒啊印墨寒,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阮酥苦笑,这一世虐我伤我,人死后又这般作态……而下一世又化作痴情种,剪不断理还乱……
“小姐,您怎么了?”
果儿见阮酥醒来便心神不定,面色几番剧变,不由更加担忧。
一抹淡笑浮上阮酥的面颊,不知为何,竟让果儿有些毛骨悚然。
她昂起头,神色倨傲而嘲讽。
“快服侍我穿衣,我可要看看印墨寒在我……表姑面前又要玩弄什么花招!”
当阮酥穿戴好麻衣孝服由果儿搀扶着走到前院大厅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变化,只微微颌首便移过视线,更有甚者连看她一眼似乎都没有时间,只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现场一名女子身上。只见她挡在了即将起棺的灵前,身上是华丽雍贵的大红织金团花袄裙,头上戴着全套的赤金点翠头面,张扬跋扈且不成体统,在周围一片素白缟素中显得越发突兀且刺目,正是印墨寒续娶的夫人七公主祁金玉。
“印墨寒,本宫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她阮酥凭什么要葬入印家祖坟?还冠上印氏一姓?她早就被赐婚与九卿大人,你这是要与玄洛、与皇兄为敌吗?”
在她目光紧紧胶着之地,阮酥终于看到了印墨寒,他站在棺木前头,身形单薄消瘦,微风撩过他的白衣,似乎一吹便会散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面容憔悴枯槁,原本清润动人的双眸竟如此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夫人?”
他双唇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变得无比狠毒,他突然抽出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祁金玉的胸膛。
“印某这辈子只有一个夫人,因为你,她现在躺在这口棺中,再也醒不过来了,祁金玉,我要你偿命!”
始料未及的动作令众人惊声尖叫起来,祁金玉身边的仆从连忙上前去扶中剑的她,却被印墨寒反手一剑挑断了脖颈。
“是谁对她下的手?是你?还是你?”
尽管祁金玉的胸口汩汩冒着血,但这一次,再没有人敢上前一步,只是纷纷尖叫着四下逃窜。
“驸马杀了公主!驸马疯了!驸马疯了!”
祁金玉不可置信地抖手握住刺进她身体内的利剑,抬起头看着印墨寒,血泪交流。
“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果然……还想着阮酥那个贱人……你明知道我怀了孩子……还肯娶我,也都……是为了阮酥那个贱人……你……好无情!”
一口血沫自她口中喷出,印墨寒冷酷地从祁金玉胸口拔出长剑,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祁金玉一眼,只是寒声吩咐。
“去告诉陛下,公主与北魏奸细私通,怀了孽胎,已被我诛杀,等丧事办完,印墨寒自会进宫请罪。”
说罢,他瞟了一眼妄图逃跑的陪嫁仆从,面无表情道。
“一个不留。”
院子里的侍卫全是印墨寒的人,得令之后,纷纷拔出腰刀截杀那些祁金玉身边的余党,一时间,血溅三尺,哭号四起,院中很快多出数十具尸体,空中弥漫着血腥味,印墨寒弃了剑,抚着棺木冷声道。
“酥儿,你说黄泉路上太寂寞,我便多送些人下去陪你走。”
说罢,他突然抬头看向一旁的“季淑”。
“还不过来给你母亲扶灵?”
果儿还未从这一片惨状中缓解过来,见印墨寒望向这边,瞬间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抓紧了阮酥的衣袖,阮酥此时也是面色发白,但却不是被印墨寒的狠绝癫狂惊吓,而是来自内心深深的震撼与惊疑。
当初对她弃如敝履,百般折磨的人,却又在她死后,不惜手刃公主给她陪葬,这算什么?精神分裂么?
还有祁金玉临死前所说的话,似乎腹中的骨血与印墨寒毫无关系,只怕他们这明面上的恩爱夫妻,也不过是有名无实。
阮酥颤手接过自己的灵牌,一动不动盯着印墨寒苍白的侧颜,脑中有千万个疑问在翻滚,她发现,或许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印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