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后一声碎玉般的声音响起。
“小姐,六王妃有请。”
认出是皓芳,宝弦一下局促起来,见玄澜暧@昧眨眼,于是也狠狠地回瞪过去。
阮酥只做未见,理了理素白的裙裳,披上大氅。
“好了,咱们也出去吧。”
外面早已素白一片,除了漫天飘散的白纸,还有空中夹杂的飞雪,和着贯穿始末的诵经声、偶尔响起的钟鸣、低沉的木鱼,让整个空间透着一种肃穆的庄严。
几人才走到大雄宝殿殿外,便见几个丽人站在偏门之处,似是等候许久。她们均是一身素白,发上的钗环首饰也很是精减,阮酥不急不缓上前拱手行礼。
“见过六王妃、七王妃。”
看她行的是官员之礼,祁清平微微一笑。
“阮女史安好?”
阮酥这才抬起眼来。自从在祁念牢狱中一别,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祁清平。如今眼前人,面容一如既往娇美,神色似也和往常一般无变,只是那本该目下无尘的眸子此刻却掩饰不住地寒凉狰狞,任凭佛音涤耳,也无法按捺下她嗜血的吃人目光。
冤冤相报,又是一个因果轮回。
阮酥也笑。
“一切都好。对了,阮酥还没有恭喜太子妃成为六王妃,等过些时日,定会命人补上贺礼。”
祁清平脸上笑意更深,从齿缝中吐出一句。
“那本宫便谢过女史了!”
尽管两人都带着笑,可一旁的常行芝却觉得背脊生寒,也不知是不是这天气太冷了?她用帕子擦了擦额上本不存在的汗,勉强挤出一丝笑。
“淮阳王妃还在殿中,六嫂、阮女史我们先进去吧。”
阮酥点点头,对几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她们先行一步。祁清平也不含糊,扶着宫女的手先过其他人慢慢跨过门槛,见几人走远,阮酥脸上的笑意慢慢退散。
祁宣向嘉靖帝请旨为饶皇后大肆操办法事,不出所料得到了他的首肯。虽然饶婵君做出巫蛊一事让他生厌,不过为了印墨寒,这块遮羞布他自然不会主动揭下!如今祁宣表现得也很是孝顺,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那就给她留足颜面。可是一想到祁宣性子软弱,而王妃常行芝也不成器,嘉靖帝又犹豫了,皇室中的长辈颐德太后倒是能撑住一方局面,可是太后年事已高,他也不好意思再劳烦她老人家。
祁宣见状,忙道。
“母后七七,事关重大,儿臣也知道自己难堪大任,而五皇兄又不在京城,如此只能厚颜请诸位长辈帮忙,还请父皇过目。”
“哦,你已经有人选了?”
嘉靖帝接过名单,果不其然便看到了颐德太后的名字,他微微皱眉,再往下看,上面还写着祁清平等皇子妃女眷的名字,甫一沉吟。
“你祖母辅政已是无暇分@身,不如便让你六嫂帮你操持吧,不过她一个女子到底有些勉强,那就请淮阳王妃和你的王妃在一旁帮衬,太后身边的阮酥若是太后不反对,也可以让她一同前往。”虽然讨厌阮酥,不过不得不说在这些场面上,她到是可圈可点。
祁宣喜不自禁,果然被阮酥言中了,面上却还是有些犹豫。
“不过六嫂和淮阳王妃……就不知道六皇兄那边……”
嘉靖帝又无奈又感叹,都是皇子,祁宣这般软绵的性子将来……
“传朕口谕,他还敢不从?不过宣儿,你母后去了,你可要和你五皇兄一条心啊。”
最后一句可谓发自肺腑,祁澈能不顾手足情意斩下祁念的首级,若是此人上位,其他的儿子只怕不会善了,就不知道祁宣有没有听进去……
大雄宝殿中,随着一声钟响,一百零八个和尚轻敲木鱼,齐齐为饶皇后念着往生咒,常行芝迎过众人,便上前和祁宣一起跪在饶后的灵位之下。
阮酥、祁清平、淮阳王妃也依次在各自的位置上跪好。因是皇后的七七,皇子、公主出席自不必说,而朝中的命妇、官员们也灰蒙蒙跪了一地,一个个都是神色肃穆。不过阮酥他们跪在里间,这里除了绕后之子七王祁宣外,其他男子便都在外面的殿堂。
她跪在蒲团上,想起重生伊始为了竞选太子妃也随着祖母梁太君一起到寺中祈福,只是那时候的几个人,只剩下祁澈、祁清平和自己,其他的祁念、阮絮、白蕊等等却如过眼云烟,消失在了时间的缝隙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鱼齐响,阮酥用余光看了下不远处的祁清平,她紧闭双眼,腰背挺直,倒是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错;而周遭的命妇、女眷们早已受不了这般长跪,不时地挪动膝盖,好让自己跪得更舒服些。
阮酥飞快抬眼,尽管旁边香炉中的香已经燃了近五分之一,不过灵位前的长明灯烛还烧得正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或许是为了打发时间,阮酥开始在心中默念:
“一,二,三,四,五……”
等念道“十五”,只听一声巨响,众人一惊,却是放着牌位、供果、香烛的台桌出乎意料地轰塌了,而饶皇后的灵位也随着这个变动,顷刻跌进焚烧银钱的铜鼎,霎时便被火舌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