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喜欢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
今日抚《兰陵王破阵曲》时,本就被那异族男子的箫音冲击的五脏六腑气血翻涌,此刻又被他气到,胸中又泛起腥甜气息来。我蹲了下去,勉强克制住要涌上喉头的腥甜。
“夫人?”
没有再挤兑我,东方明日蹲下身来,醉酒恍惚中,他的指腹摁上我右腕脉搏。
“夫人!”他惊痛。
平复了会气息,胸中翻覆的气血总算沉缓了下去。我站起身来,跨进兰溪院,去拉拢兰溪院的大门,想要将大门关闭。
东方明日却伸进手臂来,阻挡我合上大门。
他晃了晃醉酒恍惚的头,似要逼迫自己清醒。可烧刀子性烈,后劲儿又大,他又酗酒过量,晃过头之后,他还是不太清醒,却是晓得不要再气我了。
“夫人,你受了内伤,让师叔给你瞧瞧可好?——那个吹箫的,应该是江湖上有名的‘鬼啸’,有着一身阴诡内力,他以内力吹出的箫音,常常令人陷入心魔无可自拔,他从而取人性命,不费吹灰之力。”
我将门轧向他的手臂,他并不抽手躲避,他眉目温软瞧我,“夫人,几个月来,你与我形影不离,我知道你跟萧奕然没有什么!今日一切,定是他胁迫于你。只是你以后切莫私下再见他了。他看来……是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你如此聪明,应也知道,他今日在算计你,他想觉醒你的记忆。”他幽怨状诉,“便是他真对你半假半真,说什么甜言蜜语,你也切莫被他骗了。”
他复又眉目温软笑道:“夫人,我才是真的喜爱你啊!啊!夫人!”他痛叫。
却是我以门用力轧了下他的手,趁他吃痛收手,我重重将大门阖上,插上插梢。
“夫人!开门!”他在外面拍门,“夫人,开门啊!”
“夫人,你出来!我要见你!夫人……”
“夫人,你开门!夫人,你出来啊!”
“夫人……”
……
……
是真的喜爱我,可心里却更念想柳玥。
真想见我?为何不破门而入?为何不翻墙入室?只因为应允柳玥,一辈子不踏进兰溪院,所以求我出门相见。
而即便再想见我,以他清醒时对我不欲理他,想跟他解除婚姻的气恨冷视,他也不会求着我相见。不过是醉了酒,放浪形骸,行为疯癫罢了。
我抿笑,只管吃饭,只管喝汤,不去理会他在院门外的拍门呼喊。
睡了个午觉醒来,尚躺在床上未起的我,听得夜雨在外寝低声道:“王爷这刻在院门口睡着了,总算是安静了。”
“还得让墨风看着他,别再让他喝那么多酒了!醉酒了的王爷真是闹腾!”
“夫人可能还要睡一会儿,我们也回房稍作休息吧。我们真是在赌坊被砍了一记手刀就被丢到街上的么?为什么我感觉全身酸痛,好像被人从高处揣落地似的。”
“我也是……”
……
我起床,坐桌旁倒着茶喝。
因为敌人是虞浚息,梁钰离开东淄国皇城,带走了梁门在东淄国皇城全部的精锐。原来布置在东淄国皇城,收集情报,互通消息的梁门门下璇玑阁的部分人马,却并没有撤走。梁钰临走时关照我,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城西云意楼找那个说书先生。他是璇玑阁的百晓生,不仅知晓云州大陆的许多辛密,还能掐会算,睿智机敏,可以为我出谋划策。
那百晓生脑中装着云州大陆的许多辛密,又能掐会算,我想去请教,东方明日如何肯给我一纸休书?再不济,可以问些可以掣肘东方明日的,东淄皇族的辛密。
如他与柳玥的私情。我做不到以他的安危来胁迫他给我一纸休书,对于东淄皇族,我并无好感,他若执意心里念想着柳玥,还不肯放手我,抛出东淄皇室的丑闻,我是做得出来的。
可今日出门遇到萧奕然,所有计划被打乱。
便想起箫音阴诡,致我陷进魔障中时,我脑中浮现的,奚滨的模样,历历在目的,奚滨的死因。
我端着茶,看着茶雾缭绕。
“扑!扑!”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扑哧作响。
我过去打开窗户,却见是一只信鸽在我卧房的窗外飞旋不走。
见我开窗,见到我,那只小东西望着我,飞过来停在我面前。
我觑了眼它的爪子,见绑着绢帛,便握了它,将绢帛解下。
原来是离开东淄国皇城整整一个月的梁钰,与我捎了口信回来。
虞浚息身边真正的曦曦小姐,果然是奚曦。只是梁钰并劝不动奚曦离开玉侯府。奚曦要虞浚息血债血偿。而虞浚息对奚曦宠的要命,昆山之玉,东海之珠,天山雪莲,极地冰蟾,等等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凡奚曦开口要的,无不给予她。
我古怪地蹙眉,梁钰为奚曦小姐着迷我知道,可我为什么在他的信中,读到隐隐忧虑。不是对奚曦小姐要虞浚息血债血偿以身犯险的忧虑,而是……奚曦小姐对虞浚息动情了的忧虑。
桌上有半碗我睡前没有吃完的酒酿圆子。
今日本是上元佳节。
被阴诡箫音带进魔障中时,我看到的奚滨,梁钰飞鸽传书中的奚曦……
我舀了勺已经冷却的酒酿送进口中。
……
上元灯节向来举行五日,五日里都很热闹。街上人多杂乱,是最好摆脱豫王府眼线的时候。昨日赌坊闹事,我意欲趁乱甩脱夜雨流雪,她们今日随我出府想来已有防备,要摆脱她们不是那么容易。可我不得不去城西茶楼找那个百晓生。
然而我才刚走到王府门前,便见东方明日一身蟠龙王袍,从门口侧方转出。
不再是昨日醉酒后,看我的眉目温软言笑晏晏,东方明日负手背后,冷冷看着我。
“想去哪儿?去跟丞相约会?还是继续客串舞乐坊的琴师,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