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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午睡,我又梦见了奚滨。靠睡在卧房中椅子上的我腾然坐起,照旧汗湿衣衫,惊魂甫定。
……
我打开了窗,呼吸有些猝急紊乱的我,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暖热的湿气。我已在兰溪院一住三个月。兰溪院从梅花繁盛,到凋谢,再到百花竟艳,荼蘼盛开,时节已经到了炎夏六月。
六月的暖风并没有烘干我汗湿的月白单衣,我脑海里回想着奚滨的样貌。
我的五官尤其是眉目很像奚滨。血脉相连,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除了记起奚滨的样貌和死因,其他的属于奚二小姐的记忆,我脑中仍旧一片空白。甚至于生父奚滨,他于我也很陌生。我对生父奚滨的情感,甚至不及对我爹黄金贵。
——魏军大败于虞浚息;刺死奚滨的叛将蔺九桐,其实是虞浚息帐下的齐将;玉奴夫人也随着奚滨殉情而亡;尚活着的奚曦,甚至被虞浚息金屋藏娇……
——我要以奚玥的身份,带着花小壮的记忆,去向虞浚息,向蔺九桐复仇吗?
……
头号仇敌虞浚息。
我想起东方明日叙说的,五年前,虞浚息下令屠城,我独自一人走出浔阳城,伐木斩马尾做得七弦琴,我坐在地上,与虞浚息抚的那曲,令得虞浚息敕令我滚的《念奴娇》。很烦很乱。就让对虞浚息本应有的仇恨,和家破人亡物是人非,还有我满脑子只装着花小壮的记忆的烦乱,皆化于指尖旋律,尽情发泄释放吧!
“给我找一把琴来。”我吩咐夜雨。
兰溪院里没有琴。东方明日除了挑选金玉首饰给我,还挑选了许多的器皿古玩,甚至笙箫器乐,却唯独没有送琴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芥蒂那日我客串舞乐坊的琴师之故。
夜雨是从库房给我找来的瑶琴,虽比不上萧奕然的焦尾名动天下,却也是把好琴。
拨弦,依旧进入人琴合一的状态。
可曾抚与虞浚息的《念奴娇》,并不是什么国仇家恨愤懑难平的琴曲,而是一首有情男女劳燕分飞缠绵悱恻的情曲。
本是因着此曲曾抚与虞浚息,想愤懑抚它,可心随律动,我不知不觉脱离了初衷,一时心中只剩对这首情曲中的男女的惆怅唏嘘。
“嫣然一笑,向烛花光下,经年才见,欲语远羞如有恨,方的东君一盼。天意无情,更教微雨,香泪流丹脸。今朝霁色,笙歌初沸庭院。”
女子与爱郎两情相悦,缔结良缘,本是多么地美妙。然而这越发衬得下半阕天意无情,劳燕分飞的肝肠寸断,望断天涯!
抚完上半阙,下半阕怎么也不敢抚下去。
劳燕分飞,这其实也是我与东方明日的未来甚至现状不是吗?却仍是不敢抚下去。
于是抚完上半阙,我又将上半阙重头来抚。
只是……
——只抚《念奴娇》的上半阙,因为知道下半阕的悲字了得,我已是泪如雨下。当日云州大会上,柳玥是如何做到,将这曲《念奴娇》,从头到尾抚的悠扬欢快的?
——东方明日与柳玥在兰溪院初见,柳玥在梅树下也抚的是这曲《念奴娇》,我很想知道,东方明日听闻柳玥抚的这曲悠扬欢快的《念奴娇》,是如何做到一见钟情内心震动的?……要说他不懂琴,云州大会上,他分明听出了柳玥抚这曲《念奴娇》,缺少的是感情。难道柳玥的琴技,甚至这曲《念奴娇》都是幌子,当初真正令东方明日一见钟情内心震动的,其实只是柳玥的美色?
我蓦然想笑!
随即释然抚琴,东方明日的感情归属,柳玥如何令东方明日一见钟情牵肠挂肚……都已与我无关。
我抚曲触景生情,一遍遍地将上半阙拨弦抚弹,也只是为我的年少情错,抚奏一回挽歌,画上一个句号罢了。
正喟叹,我卧房的门被猝急推开,从外寝传进来熟悉的,东方明日的脚步声。那样地跌宕起伏,那样地紊乱不稳。
东方明日怎么可能踏进兰溪院?
我正淡然失笑,那个我以为一辈子不会踏进兰溪院的人,却已闯进我卧房内寝,与我隔着瑶琴,站在我对面丈远距离,目光如炬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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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周末尽顾着玩了,没怎么写文,内容有点少,本想再多写点晚点发的,怕搞到太晚。因为回复了一位亲今晚上更新的,先把之前写好的发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