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才不想承认自己的窘迫,她面上虽故作无恙,心里去七上八下,“我来是说正事的,惜墨别一味的开玩笑了。”
华砚见毓秀面有求饶之意,一边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边拍拍她扭成一团的两只手笑道,“好了好了,大不了我现在不说就是了。”
现在不说,是晚些时候又要说吗?
毓秀眼睁睁地望着华砚回到原位,心里百味杂陈,原本就凌乱的心更添了愁绪。
凌音目瞪口呆地看二人互动,心中暗暗感慨,华砚在毓秀心里的地位果然非比寻常,明明是摸着老虎屁股,却还轻描淡写,云淡风轻,毓秀非但不怪罪他,反倒默认了下风。
可他也看的清楚明白,这两人从一进门开始,气场就十分奇怪,毓秀故作一本正色,华砚却刻意轻松说笑,他们心中却又像是别有想法,让人琢磨不透。
毓秀见凌音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就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悦声,你可曾派人调查过姜郁的身世和其母的过往?”
凌音被问的一愣,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华砚,半晌才不得不答一句,“回皇上的话,臣的确曾派人调查过姜郁的身世,和其母的过往。”
毓秀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凌音亲口承认,她心里还是吃惊不小,“那你查出什么结果没有?”
凌音见毓秀目光凌厉,眉眼间隐含着微微的怒气,忙跪地对毓秀拜道,“臣该死,查到结果却不曾向皇上禀报。臣请皇上恕罪。”
毓秀看着凌音低眉顺眼,惶恐不安的模样,越发气的两手发抖,一腔怒火冲上心头,手不自觉地就捏住了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
精瓷撞裂的碎响与毓秀的厉声呵斥,连在殿外的宫人们都听到了。
在他们记忆里,毓秀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别说摔东西呵斥人,就连提声说话,脸红气急的时候都很少。除了偶尔传出与陶菁拌嘴斗气的传闻,也是打情骂俏居多,并不曾真的对人动怒,却不知他们的主子到底说了什么,惹的皇上如此生气。
莫非是才在宫外拿皇上抬举那个侍子的事玩笑,终惹得龙颜大怒,收不了场了?
外头的人面面相觑,各有猜想。殿中的两个人也都惊诧不小。
华砚听凌音回话的时候,就料到毓秀会发脾气,却没想到她竟会气到摔东西。凌音更吓得不轻,他见惯了毓秀的和颜悦色,予取予求,如今见她陡然翻脸,才第一次生出伴君如伴虎的悲凉知觉。
“臣罪该万死,不该欺瞒皇上,请皇上宽恕我的罪过。”
毓秀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却并不后悔,平息半晌才冷声说一句,“我从前也说过,罪该万死不必,一死足矣。知情不报等同欺君,你不请旨意,就擅自去查这么重要的事,查到了结果又瞒着朕,到底是何居心?”
凌音满心悲凉,喉咙也一阵阵发紧,“臣该死,臣不该不请皇上的旨意就妄自动作,也不该欺瞒皇上。”
华砚望着毓秀冷若寒冰的一双眼,暗自哀叹一声,也伏到地上叩首道,“皇上恕罪,悦声知情不报不是他的过错,是我力劝他先不要告诉皇上实情。”
毓秀金眸一闪,望着下头只能看到头顶的两个人,心中一阵哀伤。
彼时她见到这二人长身矗立,风流倜傥,心中也啧啧赞叹,三人玩笑细语,是何等的亲密。可转瞬之间,多了君臣身份的桎梏,一人坐,二人跪,一人怒,二人颓,前所未有的孤寂之感冲上心头,她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调。
“原来惜墨也知道实情,除你二人之外,还有谁知道?思齐是不是也知道?”
华砚抬头看了毓秀一眼,眼波流转,千头万绪,“思齐的确也知道实情,可他当初却立劝悦声早些将查到的事告诉皇上,一切都是臣的过错,是臣拦阻他先不要对皇上实话实说。”
毓秀望着华砚晦暗不明的一张脸,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感觉如尖刀剐心,疼痛之外,还是疼痛。
“枉我信你如信己,你却在我背后指手画脚,隐瞒此等要事。你明知姜郁是对面的布局人,你明知姜郁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事关重大,你明知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整局输赢,你却怎么敢,将关乎生死的一颗棋子……瞒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