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尖锐的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腕处轻轻划割,原本雪白的肌肤便顷刻间绽放开了一丝妖冶的诡红。
抬起双臂,我看着手腕处流溢而出的鲜红血液,它们是生命的根源,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抬起双脚,我微微晃动,便听到金属碰撞出的叮咚声音,清脆而沉重。
于是,我轻轻笑了。
地狱吗?
下就下吧,可是至少,我也要把他一同拉下。因为他,从来也都不是属于阳光的。
因为,我恨他。
“亦安,我拿来了浴巾。抱歉,我没有发现浴室里没有挂浴巾。”晓楠的声音在开门的时候传入我的耳中,我这才想起,浴室的门,并没有关上。
‘啪’地一声,是浴巾落在地上的一个闷声。
“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开,我以为你是真的想要吃水果。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可以把水果刀放在水果盘里。”
晓楠抓着我的手腕,双肩微微颤抖,眼泪便像夏季里突入而至的暴雨般,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我想,自己把她吓坏了。
“不行,我要去叫医生。”晓楠站起身,一边伸出手将脸上那如潮的泪迹阻止,一边匆匆地想要离开浴室。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迅速折回,拿起挂在钢架上的一条雪白毛巾,试图堵住我流溢而出的血液。
“你先摁着,我很快就会回来。”她又连忙起身,大步流星似的准备急急离开。
不过我的手,却是先她一步地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她便滞留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不要这么冲动,我并没有割得很深。”我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的平静,没有丁点情绪上的波动。
晓楠折过身,眼里带着狐疑看向我,看着我始终不变的缓缓笑意,以及那并没有被浸染的雪白毛巾。
她眼里的怀疑,才终于褪去了些。
“你以为自虐是很好玩的事情吗?要知道,即便是好奇地玩,也会要了你的命的。”晓楠将毛巾拿开,看到我的鲜血已经不再向外溢流,便呼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走到外面,拿来了一个药箱,开始细细地为我涂抹药膏。
“疼吗?疼的话,就和我说一声,我会轻些。”晓楠一边小心地问我,一边为我上着药膏。
突然让我想起了幼时家里的奶妈,每一次当我因为淘气玩耍而不小心将膝盖或者胳肘碰坏时,她在为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总会这样语气轻柔地问着我。
那个时候,我便总会将她亲蔼的样子想象成是自己的母亲。
我想,天下间的母亲,都会这样对待着自己的孩子吧。
温柔地,偶尔地,也会带着心疼的呵斥责备。
幼小的我便总是肆无忌惮地哭着,因为想要更多的安慰,因为想要更多的爱。尽管那时父亲给予我的,已经很多了。
不过现在——
我抬起自己沉重的脚踝,对她笑着说道,“如果有它疼的话,我就会叫出来。”
于是晓楠的眼里,便开始溢满了忧伤。
她用那双盛满着忧郁的眸子看向我,毫不掩饰地。对我说,“亦安,你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如果离开了少爷,或许你会更快乐些。”
我将头微倾,带着天真般的眼神看向她,“晓楠,告诉我,快乐是什么。”
晓楠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眼里便开始有了认真的思索。只是一会,她的眼里便有夺目的光彩散发了出来。
“小时候,我和丽薇因为是孤儿院里最小的孩子。所以,经常会被那些大孩子欺负,连分配下来的饭,都要被他们抢去一半。可是,丽薇的脑子总是很机灵,她会在大家熟睡的夜里将我叫醒,然后在我刚刚睁开惺忪睡眼的时候,就会如同变着魔术般从身后神奇地拿出一个蛋糕来。”
“我问她那是从哪来的,她总是神秘地笑笑,然后贴在我的耳朵,对我说是从院长的房间里面偷来的。院长平时又从来都不会饿肚子,还总是给我们吃煮坏的土豆,吃她一点蛋糕,是没有关系的。”
晓楠的脸上带着越来越温暖的笑容,仿佛阳光的所有光线都倾泄在了她一个人的脸上,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安静地继续听着她讲的故事。
思绪也仿佛随着她而游移到了她的童年之中,在那酸苦的记忆里,品味着一份只属于两个女孩的,单纯而透明的快乐。
“那是怎样美味的味道啊!”晓楠的眼里带着孩子般的纯澈,“我们总是牵着手跑到被皎洁月色照亮的后院里,在杂草丛生的世界里,找到一个长出一些绿色苔藓的圆滑石头上,肩靠肩地坐在上面,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地吃着手中不小的蛋糕。我们一边吃,一边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模样,咯咯地傻傻笑着。那是我童年里最为幸福的回忆。”
“我不知道你问的快乐是怎样的快乐,不过,对于我这种在孤儿院里经常吃不饱的孩子来说,能够吃一顿美味的食物,便足以维持着整个童年里的幸福时光了。”
晓楠看着我,眼里流露的单纯就像山涧清汪的泉水。透明地,没有任何痕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