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问身后的阿青。
他叹了一口气,久久才怅然若失地说:“看我大哥阿姐都比我年长,你便知道,父亲在和母亲在一起前就有了家室……终是我对不住郑夫人。她那般对我,全然也是对爹曾经不忠,撒解满心的怒气罢了。为人子女,我可以理解。只是方才,大哥不分青红皂白,硬要你的马,我断不可允他的。”
“阿青,阿青。”我点点头,为了不让他再为方才的事情心绪难宁,便在他怀里仿佛要讨他欢心一般亲昵地唤他的名字。
他低下头来用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轻声说:“怎么了?”
“你心胸宽广,忘掉他们吧。往后我也再不说自怨自艾的话,从今天起,我们便都是新生,这样可好?”
阿青笑了笑说:“这可是你说的。从今天开始,我们都不许去想以前的烦心事,毕竟谁不能和过去长相厮守。阿鸾,我还想你回到我们最初遇到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个不谙世事天真浪漫的样子,我喜欢你那个样子。”
我被他说得眼眶微红,轻声回答好,把自己深深埋进他的臂弯之中,让他身上的温暖和味道包围着我,把那些悲伤与痛苦远远地隔离。
历几番生死,经几度离合。
如今我对阿青的情感,似乎已与当初懵懂地喜欢一个漂亮的少年郎时的心境早已截然不同。
那种情愫,好比让我这棵枯树生出红花。绚丽在苍凉中盛放,苍凉在绚丽中生长。
即便是,从此我要跟着他,踏上一场梦幻旑旎却又担惊受怕的旅程。
我与他两人,一马,浮沉于这世道之上,我与他之间,从此再无旁人。
我把怀中的那个一直舍不得丢,滚得脏兮兮的馒头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把上面一层粘到灰的撕掉,慢慢剥开,成了一个干净的崭新的馒头,抬手递到阿青嘴边。
他轻笑了一声,低下头来咬了一口,又把馒头推到我的面前。
他在我耳后轻轻地说:“阿鸾,对不起,等以后,我们若是有了钱,就给你漂亮的衣服和履。”
我听他说,方才想起我给大娘买药时,刘大夫退给我的那些钱币,慌忙地把剩下的一般馒头收起来,又掏着怀中。还好都在。
我兴高采烈地捧出来给身后的阿青说:“你看,我们有钱的。”
阿青用下巴靠在我的脑袋上,笑着说道:“呵,你可仔细收好了。”
“我们可以拿它换些干粮带在路上。”
“我们抄山林近路的话,到平阳不过两三日的路程,总能想些别的办法。”他把我捧在手中的钱币又摁回到我的怀里。
就像他说的一样,他骑着马带我离开了他的家乡,踏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路。这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看到大漠以外的景致,茂密苍翠的树林之中鸟啭莺啼,清冷的溪涧淙淙流过,阳光透过密林间的缝隙斑驳在我们的身上,马蹄踏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骑着马在林间奔驰着,行至一片茂密的竹林前,阿青突然停下了马,望着高耸又苍翠的竹子仔细端详了半天,若有所思地想了些什么,忽而低头问我:“阿鸾,你大哥给你的匕首,还在吗?”
我低头冲腰间摸索,拔出那把匕首递给了他。
他接过匕首,跳下马去,抬起脚一脚,把一根竹子踩倒,反复地掰扯了半天,竹子的韧性似乎很好,他费了半天力气,方才把那根竹子折断,硬生生地掰断一根竹子。
他又截了一段大约有我这样高的,用匕首仔细地反复削着竹竿的一头。最终,他把那一头打磨得甚是尖锐。
他似乎很满意,朝着马上的我一笑,跑过来扬了扬手中的竹竿说:“阿鸾,把你半个馒头给我。”
我狐疑地把怀中的半个馒头递给他,他接过冲我一笑:“投我以桃,必报之以李。”
说罢牵着我的马朝着河边走去。
最终他选了一处水流不再湍急之处停下。
林间的清涧与草原上的溪水不同,它透着一丝清寒之气从布满青苔的石头上上缓缓流过,发出叮咚的响声,深浅不一,清澈见底,偶尔能看见几条游鱼在涧底来来回回。
阿青把马拴在溪流旁边的一棵树上,把我从马上抱下来,叫我在附近去拾一些容易点着的干柴和树叶来。
说罢,他脱下脚下的履,挽起裤脚,蹑手蹑脚地拿着我那半个馒头,和哪只他捣鼓了很久的竹竿,赤着脚踩着石头,慢慢晃悠到了溪涧的正中。
我看着他把手中的馒头掰下一小块来,捏得细碎,抛至涧中,目光灼灼地盯着水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忽而见他猛然出手,动作迅猛倒我都还没有看清楚,只见他扬起手中的竹竿,上面赫然插着一只被他的竹竿一杆刺破的游鱼。
他一把将鱼从鱼竿上拔下来,扔向岸边。
我赶忙跑过去,看到那鱼的腮还一张一合的眼睛瞪大地望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鱼,以前在草原上的时候也曾在河川中看到过,可是也都是在岸边远远地看着。
“用这个,换你的半个馒头可好?”他站在溪涧之中,脸上全是比阳光还要明亮灿烂的笑意,冲着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