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正要高声冲着那身影离去的方向破口喊道:“卫……”
可谁知门口惊立着捧着热水的小璞,一脸惊异地望着自己,那院中的人影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李鸾喊道一半的声音立马熄了下去,脸上又升腾其窘迫的绯红,与小璞错愕惊诧的眼神对视了许久,她便尴尬地落荒而逃了。
“您要是想卫将军,可以去找他啊……”小璞将热水放下,望着屋内的人影笑道。
“傻瓜才要去找他!他就是个混蛋!”
小璞不禁笑了。
李鸾自从回到了长安之后,性子倒是越来越不似在漠北时那样的冷漠又满是戒心。
虽然说起他们的过往,李鸾总是缄默不言。
但如今她倒像是卸下了防备,终于不用再一个人苦撑,强作坚韧。
但小璞想,她应是又回到了能令自己真正安心的人的身边了。
自那日起,卫青便当真再也没有来过李鸾的院里。
关内侯府并不大,可或许是因为卫青朝务实在是忙了些,他可不是什么富贵闲人,刘彻几乎是离不开他的,所以也少有时候是待在府中的。
若真是忙起来了,就算是在花园中撞上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的。
李鸾虽不抱怨,但小璞却也看出了她是有些郁郁寡欢的。但她也是那种耐得住性子的人,两人就这么相互冷着彼此,谁也不向前走上一步。
霍去病倒是经常来,央求李鸾把青鸾借给他。
李鸾问那孩子,为何关内侯府的良马那样多,你却偏偏看得上青鸾。
霍去病纵身上马,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抬手轻抚身下的青鸾黝黑的鬃毛:“我是不懂,但是我看舅舅喜欢青鸾。他总是很疼爱青鸾,每次青鸾的事情也都事必躬亲。其他的马可没有这个待遇了。我想着,我舅舅喜欢的东西定是好东西,能得他珍视的人,也必然是值得珍重之人。”
说罢他骑在马上,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李鸾:“姐姐,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舅舅?总觉得我们也差不了几岁,可唤你姐姐却又好像差着辈分,我何时才能真真正正喊你一声舅母?”
李鸾的脸立马红了,望着霍去病讪笑的样子一把拍在青鸾的屁股上。
青鸾轻啸一声,蹬蹄就走,霍去病望着扭头进屋的李鸾,不禁坏笑着高声嘲弄道:“姐姐生气起来也这样好看,不愧是我舅舅看得上的人,去病也喜欢。”
李鸾仍由他在身后胡说八道着离去,一把关上来房门。
不知是说他究竟是像,还是不像卫青。
他不是明艳张扬的少年,也鲜少见他与谁来往,性情孤僻不羁,冷若冰霜。可一遇到卫青,却又像是冰河初化一般,忽然温顺得小绵羊一般。
那张冰山脸对于李鸾如此的亲厚,怕是也与他喜欢青鸾马的原因一样。
想到这里,李鸾不由觉得心头一阵暖流缓缓沿着血脉弥漫开来。
可心头的疙瘩,却依然是解不开的。
卫青既然不来,她也憋着一口气,从不主动去看他。
韩说几次来府中探她,聊起她与卫青之间的事,也总是要她忘记过去的那些事情,好好地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逢。
他来时总是会抱着一两盆养得极好兰花来,带着盈袖的香气翩然而至。
这些年的岁月,让他的容貌与韩嫣看起来竟有了几分相似起来。
李鸾望着他,看着他眸中的光闪烁,坐在她的身边侃侃而言谈的样子,总让她不禁想起了那些静好岁月来。
可离回忆越是靠近,就越是容易伤心。
“我看着他这些年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深知他着实不易。本想着你们重聚后变会皆大欢喜的,实在不知你究竟还有什么犹豫的。”韩说望着李鸾沉静在回忆中的侧脸,轻声道:“他是什么性格的人你我最是清楚。抬眸间,拿起又放下,向来从容。可惟独你,这五年来他念念不忘,辗转反侧,始终还放不下。唯独你,阿鸾,你心中究竟在纠结着什么事情?”
李鸾回眸望他,须臾又低下头去轻声道:“你有所不知,卫将军他许久没来我这里了。”
韩说听后冷笑:“他不来你便去找他啊,你何时见他拒绝过你的央求。定是你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他觉得你厌他了,恼他了……”
李鸾不说话,继续烹茶。
韩说一把抓住她捣着茶匙的手,李鸾仓皇抬头,正巧遇上他隐着伤势的幽深的目光。
“既然终究是要和他在一起的,人生苦短,能早一天,为何不早一天呢?”
如出一辙的言语,如此相似的容貌。
“这些年来,他已被愧疚折磨得千疮百孔。”韩说不知道李鸾的眼眸为何湿润了,郑重望着她:“我只求你一件事,别再伤他了。”
韩说走后,李鸾又独坐在桃花树下想了许久。
忽而一阵暖风拂过,桃花雨落,飘飘落入茶锅之中。
李鸾抚摸那些韩说从暖阁中带来的春兰,眼眸不禁深凝。
他说的没错……
这些年来,被回忆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人……
似乎并不只有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