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强,要抵挡数十万契丹大军,尚不现实,如此说来则短胜不可取,只能求长胜了。
李绍城的思维、眼光最接近李从璟,他寻思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边军要‘护边击贼’,军帅意‘欲’遏制契丹日上之国势,所图皆大也。所图大,则不能目光狭隘,局限于眼前利益,当步步为日后大业着想,赢小不如赢大,赢一时不如赢长久,赢一役不如赢国战。因是,末将倒是觉得,上策该是取‘长胜’之策。”
李彦饶也赞同李绍城的意见,不过还是补充道:“只是如此一来,免不得此番战事要拖延日久了,可能会打到来年也说不定。”
只要能胜,如何胜对李彦超来说关系不大,他道:“无妨,我等在此陪耶律倍耗着就是,军帅大可归去幽州,坐镇幽云。”
众将一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李从璟含笑看着他们说话,没作评论。
诸将中,孟平、郭威最为了解李从璟,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道:“短胜豪气,长胜睿智,然则各有所短,军帅气定神闲,必有两全之策!”
他两人如此一说,倒是提醒了诸将。众将一寻思,回忆起李从璟北上以来数次谋战,莫不是‘花’小本图大利,皆觉得甚有可能,于是一起望向李从璟。
李从璟哈哈一笑,却不肯说出心中所想。
……
檀州,古北口。
冬日寒风凛冽,边地尤甚,而位于山前的关口,冷风更是锋利如刀。
数月前,皇甫麟率领其本部三千将士,屯驻古北口,一来便是数月不曾挪动半步。李从璟入草原又出草原,入平州又进营州,月前复又退守平州,领军与契丹连番大战,战事‘激’烈而势大,如同地震一般,震撼着幽云军民的心。当此百战军主动亮剑,为幽云为大唐击贼,赢得大半个天下瞩目之际,皇甫麟的部众却仍旧静守一隅,没有任何要调动、出战的迹象。
同样是数月前,时值军中谣言四起,皆言李从璟因对当日皇甫麟率军于大梁城,抵挡唐军兵锋,而心怀不满,故意将原控鹤军的将士发配在此戍边。副将司马长安因此而获罪,被皇甫麟贬为伙夫,已经做了数月的伙夫都都头。
今日是“小寒”。时入小寒,意味着时节已进入到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候。
伙房里,几排大灶中火光明亮,砧板前的伙夫挥动着厨刀,‘侍’‘弄’着全军的饭食,忙得满头大汗。角落里,已是数月不理胡须的司马长安,蹲在灶前往灶里添着柴火,面‘色’沉静。
初到伙房的那几日里,司马长安气‘色’不顺,常有发怒之时,引得众人莫敢与之靠近。如今数月过去,司马长安已与伙夫打成一片,便是最寻常的伙夫,都能跟这位前副将‘插’科打诨。
一位眼小身瘦、却异常机灵的儿郎,从外面顶着风雪跑进来,穿过人群,直奔到司马长安身边,一屁股坐下,用神秘兮兮的语气对司马长安道:“司马兄,最新消息,要不要听?”
司马长安不急不缓将手中干柴放进灶里,淡淡道:“你这无风自动的家伙,又道听途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没有一个像样名字,被大伙儿喊作小鼠头的儿郎闻言顿时不乐,卷起衣袖,郑重其事道:“司马兄,我可告诉你,这回是真消息,不仅真,而且绝对震撼!你听不听?不听就算了!”
司马长安一笑置之,完全没有好奇的意思。
小鼠头等了半响,没见司马长安追问,大为气馁,撇了撇嘴,自己却是按捺不住,将刚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昨日才到的军情,军帅在扁关大战耶律倍那小贼的数万大军,这事你知道吧?”
“这不是月前的消息了么?”司马长安随口道。
“这我自然晓得!”小鼠头叫嚷一声,随即低下头来,压低声音,愈发显得神秘,“可你知道么,听说,日前军帅已经离开扁关了!”
“军帅离开了扁关?”司马长安一惊,“此话当真?”
小鼠头见司马长安终于被勾起兴趣,大为满意,拍拍‘胸’膛,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我可是听……”还没等他说完,有一名虎背熊腰的军士在伙房‘门’口朝里面喊道:“司马长安,将军要见你!”
自从被发配伙房,这是皇甫麟首次召见司马长安。
司马长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走出伙房。
小鼠头看着他走出伙房,睁得很大、但仍旧显得很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茫然。
“卑职见过将军!”大帐中,皇甫麟正在悬挂的舆图前沉思,司马长安抱拳见礼。
转过身,皇甫麟打量了司马长安一眼,不咸不淡道:“在伙房过得可还自在?”
“回禀将军,伙房的伙食不错!”司马长安实在道。
皇甫麟哑然失笑,骂道:“别跟我面前装熊!我且问你,‘摸’了数月的厨刀,还使得惯横刀否?”
司马长安一怔,随即眼一热,当即拜下,声音颤抖,“将军,卑职等今日,已候之久矣!”
皇甫麟微微动容,上前将司马长安扶起,仔细打量了快要热泪盈眶的司马长安一眼,叫了一声“好”。
放开司马长安,回到将案后,皇甫麟肃然道:“司马长安听令,自即刻起,恢复你百战军左厢辛字营副使之职,今夜子时,领大军先锋出战!”
司马长安离开之后,在空‘荡’‘荡’的大帐中,皇甫麟面对巨大的军事舆图,负手静默良久。
“长安,本将固知,你等这一日,已是候之久矣,本将又何尝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