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起,满肚子的牢骚话止不住地往外蹦。
他说:“我可真不想回京啊,自从大哥当了太子,看谁都不对付,他防我比防二哥还厉害!你说他都太子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看二哥这次遇险,背后少不了他捣鬼!”
李诫呵呵笑着,给齐王斟了杯酒,“三爷,小的提醒一句,这事咱就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就成。主子心里头清明,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别让主子误以为你存了争储的心。”
这话说得相当大胆,却说到齐王的心坎里了,他拍着李诫的肩膀说:“知我者李诫也!唉,我就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什么社稷朝政,国计民生,统统不想费脑子。”
“三爷,小的新学个词,树欲静而风不止,您想做个闲人,有人却想您做个忙人。”李诫手沾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首”字,随后用手抹去,慢悠悠说,“您倒要感谢张小姐无意中给您通风报信。”
齐王眼中陡然光亮一闪,马上又泄了气,“你是说相国想拿我做文章?可太子还在,我上头还有个能文能武的二哥,不成,我可不想做他手里的棋子。”
李诫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张家向来听温家的,无利不起早,温相国定然是听到什么风声,才打着和你结亲的主意。三爷,小的再多句嘴,您回京之后,无论谁来找您,都说了些什么,事无巨细,一定一定要告诉皇上。”
齐王一愣,“有必要吗?”
“有!”李诫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说话的语气异常斩钉截铁,透着一股子罕见的强硬,“三爷,皇上是君,您是臣,您是皇上的亲儿子不假,可始终要记住别越过这条君臣的线!在皇上眼里,儿子重要,江山社稷、天下安稳更重要!”
一阵劲风卷着雪尘猛拍在窗子上,打得窗户纸噼噼啪啪作响,好像响锣,每一声都敲在齐王的耳边,搅得他一阵头晕目眩。
他揉着额角叹道:“我最不耐烦朝堂上的争斗,干脆和父皇说,我没想当皇帝的心。”
“那可不是明了心迹,那是赌气!您要是直接和皇上这么说,我敢保证,皇上准赏您一顿臭骂。您什么事都不瞒着皇上,皇上自然会明白你的心。”
齐王仰头灌下一杯酒,无奈叹道:“好好,听你的就是。诶,我也不能白领你的情,吴院判我给你弄到兖州来,就按你说的那个法子……对,防疫!”
李诫大喜,接连道谢不止。
二人又喝了几杯,因齐王明日还要启程回京,李诫坐到亥时便告辞离去。
赵瑀没歇下,一直在等他。
李诫换了家常袍子,揽着赵瑀靠在大迎枕上,将方才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末了笑道:“三爷和我不是一般的交情,你且放心,他不会因这事责怪我。”
赵瑀沉吟许久,终是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你说,太子真的倒台的话,齐王会当储君吗?”
李诫默然盯着上面的承尘,半晌才说:“三爷的性子太随和了,我在潜邸伺候那么多年,就没见他认真同谁生过气,更别提惩罚下人。”
这固然是齐王的优点,但作为一个君王,心慈手软却是最大的缺点。
赵瑀看他心情似乎不畅,忙岔开话题,“我打算过几日送张妲回京,你多派几个护卫。”
李诫应下,随后没好气说:“都是温钧竹惹的祸,却要我来收拾。睡觉睡觉,这三尊大佛,赶紧都送走完事!”
翌日,雪停了,太阳又出来,因是今冬头一场雪,地面还有些暖和气儿,加上阳光一照,不到晌午,地上就变成半雪半水,雪泥一片。
温钧竹雇了辆马车,亲自接上张妲一同返京。
张妲没拒绝,赵瑀自不能拦着,只暗地里叮嘱张妲许多话,归根结底就一个意思——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不知张妲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她嘴上是说记住了。
送走这一行人,赵瑀以为自己终于能在家好好养胎,可还没进腊月,京城就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太子被废!
原因是出言不逊,惹得龙颜大怒。
听说皇上气得把书案上的玉如意都砸碎了。
但具体什么原因,却是讳莫如深。
好在有皇后苦求,皇上只废了太子,却没更多的惩罚,一应待遇还是按照皇子的标准。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李诫也有点儿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还没等他们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了,皇上又一道圣旨砸到了兖州——李诫治河有功,升任都御史兼山东巡抚!
一年之内,从正五品直升到正二品,别说其他人,李诫自己都快被砸晕。
眩晕过后,他隐约觉得,皇上要有大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