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战威侯府不到半里远的地方,一家毫不起眼的普通民房里,裹着一袭白裘的青年男子正守着火盆在烤芋头。
青年脸庞被炭火熏的红润,一双浓黑的剑眉斜挑,却在面上合了半张面具,教人无法完全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屋舍简陋,完全不衬白裘青年,可是他坐在那里却十分的安然随意,仿佛他身处的不是一间简陋之极的民居,而是什么华宇高屋一般。
桌上有酒壶,却没有酒杯。一只粗陶大碗里装着四五只橙红的橘子。
火盆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青年随手拿了个橘子剥着,然后将剥下来的橘子皮一点点地扔进火盆中,不一会屋子里就氤氲起了一丝微苦却带着芳香的热烈味道。
在屋外刺骨的风雪衬托下,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祥和温暖。
门板上忽然响起咄咄声,青年头也没抬,认真地盯着火盆里烤着的芋头,只是随口说了句:“门没关。”
门被推开随即又被快速关上,挡住了屋外无孔不入的寒风。
火焰颤了一颤,随即又安定下来。
“初五见过公子。”一顶雪帽兜头盖住了来人的样貌,只从声音能辨别出这是个年轻女子。
“这个芋头刚好熟了,给你。”白裘青年用火钳夹起芋头,一阵甜香扑鼻而入。
来人也是一身白衣,头上带着的雪帽此时并没有摘下。见青年夹了芋头过来,伸手便接了。
“说吧,发现了什么。”青年语气平平,又扔进一片橘子皮进火盆。
“回公子,今天我在满庭芳里确实发现了些蹊跷。青羊城县丞魏晨起的夫人今天似乎遭遇到什么惊吓,可是她却不肯说。当时她身前的雪地上有两个人的脚印,清晰而不凌乱,可是魏夫人却矢口否认有另外一个人在,只是说她独自一人。
属下觉得这说明魏夫人是认识那人的,而且还很是惧怕那人。属下仔细看了下,发现她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呈半弧形……”
“你怀疑是有人要掐死她?”
“是的!”
“那么动机呢?据我所知,这个魏县丞是个身患罕见病症的人,人却不错。他的夫人闺名叫章静芝,为人除了有些庸俗外,也没有什么错处,这样的两个人,是谁要杀她?杀她又是为了什么?”
“属下也是不解的很,只是我多方试探,那魏夫人就是不露半点口风。”
“看来对方威胁不小啊,要不怎么能吓住这魏夫人?她可不是那些从小养在深闺长大的女人,听说从小父母双亡,她为了找口吃的可是上山下河,什么蛇虫鼠蚁都不放在眼里。”白裘青年道。
“这个属下也奇怪。”
“你可曾查探过那园中的人?”
“查过,没见到什么有用的,只有三个人属下觉得有点问题。”
“哪三个?”
“拓跋府大夫人杨氏,青羊城节妇蒋氏,还有一个是本城解知府的夫人。”
“她们么……”白裘青年手中的火钳在炭盆里无目的地拨弄了几下,一阵橘子皮烧着后的苦香混合着炭灰弥漫在空气中。
沉思一会,青年拿火钳敲了敲盆,“这样,你先回去,给我把那个杨氏看好了。”
“公子,那杨氏真的有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得要细心的慢慢守着。初五,你记住,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不要着急。”
“属下也不是着急,就是成天窝在那屋里真有些气闷。还有那慧夫人也不能小看,她都学会给我派奸细了。”
“怎么?她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当时我只要来了一个半月的期限,这一天天的,很快就到了时候,她要是撵我出去怎么办?这么大冷天,我可不想露宿街头。”
“哈哈!”白裘青年笑了起来。
“公子你别笑啦,还是赶紧给我想个办法吧!”初五跺脚。
“谁叫你那么傻,就只会窝在屋子里的!你就不会多在外面走走,故意碰撞点什么吗?机会不是天上掉下来,是要靠自己去找的!”
“可我看见杨氏就……”初五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咬唇道。
“忍住!”白裘青年似乎知道初五心里想的是什么,立即冷声命令。
“是!”初五是个听令的好属下,见青年命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你回吧,路上留心。”
初五没有立刻答应,她迟疑了下。
“你还有问题?”
咬了下唇,初五鼓起勇气:“公子,为什么我不可以?”
白裘青年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你还没死心?”
初五不做声,可是她的神情表达的很明白。
“你给我听清楚了,不管你对拓跋珪有什么样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记住你的身份,那不是你该拥有的。”白裘青年冷冷地道。
“难道鱼氏就配吗?”初五不服气。
白裘青年笑了:“你知道我当初派你去是为什么吗?”
他不等初五回答,又接着说:“那是因为我发现这个鱼家三娘子更适合暗夜!她够坚忍!初五,她其实比你强的多!”
说到这里他又叹口气:“可惜你妹妹死了,要不然我不会选你去。很久以前,暗夜也有过姐妹两个,她们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后来做姐姐的为了保护妹妹,自己站在了明处,将所有危险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在看到你们姐妹时,我原本是想再创造一对那样的姐妹,可惜……”
白裘青年摇摇头,打住了话题。
初五雪帽下的脸色很难看。许久,她点头。
“是,初五知道错了,请公子责罚。”
“不必了。这原本也是人之本性,是我太过贪婪……罢了,你回去吧。”
初五点了下头,拢了拢头上的雪帽,拉开门闪身而出。
白裘青年又安静地剥起了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