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京城已经一个月有余,徽之已经开始习惯了京城干燥的气候了。当时为了路上好安排,刚入秋的时候阿布鼐就叫妻子带着一家大小跟着江南制造送东西的船队一起上京城了。一路上徽之欣赏着越来越浓的秋色,天上一队队南飞的大雁,更叫徽之心里有了一种微妙的凄凉感。
徽之扔下手上的书,外面的风停了,她已经屋子里闷了一天了,还是出去走走。徽之刚站起来就听见李嬷嬷和康嬷嬷齐声道:“姑娘是要出去吗,外面冷穿,多穿上一件衣服再出去吧。”徽之心里颇为无奈,锦衣玉食也是有条件的。她现在可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了。
来了京城已经一个月有余,对于儿媳妇带着孙子和孙女们回来瑚柱表示很高兴,每当从宫里回来都要叫过来孙子和孙女们说笑一阵子。徽之回家不几天,她的小金库里面已经有了可观的收藏。难怪清朝有句名言房新画不古,比是内务府。瑚柱身为内务府总管,简直是天下第一闪闪发亮的肥缺!今天算起来是瑚柱在家休息的日子,对于这位和善慈祥的祖父,徽之很喜欢和他亲近,而且从祖父的嘴里能听到好些宫廷八卦。
例如老□□,不过现在才是康熙十九年,老□□还是个有理想的小青年呢,应该说是小□□。小□□给后宫那个嫔妃什么赏赐,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喜欢蒙古风味,太皇太后还在自己的慈宁宫里面搭起个蒙古包。可怜的小□□,三番叛乱刚刚平定,宫里看起来是一团和气,听着瑚柱的语气,仿佛是皇后贤德,嫔妃和睦,孩子不断的生出来,但是各种的留不住,各种的死儿子。啧啧,粗粗算起来,已经是生了六个儿子,可惜死了五个,也只有庶妃那拉氏所生的皇五子未来的大阿哥活下来。这为那拉氏便是明月的姐姐,明珠的另一个妹子。算起来也算是徽之的姨妈了。
不过徽之对小康家的那点破事没多少兴趣,她很想知道今天瑚柱给她带来了什么礼物。这个年代没有网络,没有多少娱乐,徽之也只能靠着清点,收拾整理自己的那点私藏打发时间了。瑚柱知道了小孙女这点嗜好就时常给她带来些精致的玩意。什么用银子做成的精巧铃铛,做成摩羯小鱼的样子,莲蓬样的,小动物样子,缀在裙子的飘带上,随着脚步声发出清脆的声音。离开杭州的时候方承观送的各□□眼,瑚柱就给了徽之一个汝窑小笔洗,里面注满清水把各色的猫眼珠子养在里面,放在案头。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瑚柱的书房门口了,可是门口却站着瑚柱夫人,老太太的两个丫头。要是说整个家里有谁叫徽之敬而远之的便是这位总板着脸的老太太了。虽然每天徽之跟着姐姐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都会微笑着问她们的日常起居,关心她们的生活。只是徽之总觉得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和看敏之和大哥肃之的眼神不一样。虽然都是一样威严面孔,可是老太太看着敏之和肃之的眼神带着疼爱,看徽之的眼神却好像是有压抑的嫌弃。
徽之很识相的没有进去打搅,她远远地转身离开,干脆到后花园去走走。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两个婆子的声音,好像是老太太身边的两个婆子,她们是老太太的陪房,府里面体面的管家奶奶。
“老太太还是想叫大姑娘入宫,老爷的意思却是不肯。这次太太回来,没想到大姑娘出落得这么水灵。京城里面要有头脸人家的姑娘咱们也见了不少。能和大姑娘比肩的还有没几个呢,人家都说郭络罗家的姑娘好,我看咱们家大姑娘也不逊色多少,等着进了宫肯定能得宠!”老太太身边的乌家的几乎就代表了老太太的意思了。
“这个怕是老爷和太太舍不得。说起来算命的话,听说当初在杭州请了什么朱仙人算命的,说二姑娘的命更好。虽然说两位姑娘都有椒房之宠,可是大姑娘的题诗不是很好,倒是二姑娘的命格极富贵的。我看二姑娘长得更俊俏些,怎么老太太似乎不怎么喜欢她的样子。”另一个是叶嬷嬷,她倒是平日对着徽之照顾有加。
“长得再好老太太也看不上她的娘。老太太最讨厌什么,还不是南蛮子的读书习气。她老人家可是功臣之后,一家多少男人都是跟着□□太宗出兵放马,在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爵位功名。谁知老爷和老太爷都是喜欢看书的。老太太早就心里不待见了,更别说二姑娘的亲娘是个南蛮子还是什么读书出身——”乌嬷嬷的话还说完就被叶嬷嬷喝住了:“你疯了,在这里胡沁什么!”
徽之躲在柱子后面眼看着两个嬷嬷走远了,她的心里却掀起了狂涛骇浪。她不是明月所生?那么她的生母是谁?难道是韩姨娘还是另外的什么人?可是为什么全家上下都认为徽之是嫡出的小女儿。前几天瑚柱说起来选秀登记的话,徽之才瞥了一眼名册,上面明白的记着她正白旗下觉禅氏阿布鼐之次女,生母纳兰氏。若是说她是阿布鼐的私生女,可是阿布鼐平日也不像是拈花惹草的人,要是说阿布鼐唯一的妾室韩姨娘是她的生母。可是为什么韩姨娘总是对她淡淡的,一点也不像是亲生母亲对女儿的样子?她的生母到底是谁!
要知道在八旗制度下隐瞒或者改变出身是大罪。徽之正在发愣,就见着明月带着几个丫头过来:“你这个孩子怎么站在风地里,京城可不比杭州,你身边的丫头越发的没规矩了,冻着你怎么办。快跟着我回去!”说着明月疼爱的拉着徽之的手,带着她到自己的院子去了。
“把大姑娘也叫来,过几天是舅母的生日,我们要去贺寿。新做的衣裳和首饰,也该试试看合适不合适。”明月叫人把敏之也叫来,原来过几天便是明珠夫人的生日,提起来这位舅妈可是出身高贵,她是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也是郡主呢。嫂子过生日,明月自然是要带着女儿去贺寿的。
“好精致的簪子啊!大姐你穿这个再配上这个红珊瑚的簪子肯定好看。”徽之把心事藏在心里,在人前依旧是天真烂漫小孩子样子。
“这太鲜艳了,额娘,是舅母的生日,我们这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是抢了寿星的风头了。”敏之到底是年长些,对着迎来送往也开始有自己的看法。
明月舒适的斜靠在美人榻上,一个小丫头正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好孩子,我平日没白教导你。你这么想没错,只是你舅妈这个生日不同于往日,等着你舅母过生日那天京城里面少不得好些官宦家眷带着女儿来贺寿的,到时候别人家的姑娘都装扮的那样好,你是正经的外甥女却穿的那么寒素,别的不说不是给你舅妈和舅舅脸上抹黑么。你只管安心的装扮好的,别人的小姐们没准还装扮的更好呢。倒是二丫头可怜了,她这么喜欢捯饬自己的,可怜还没到岁数也不能梳起头发一条辫子就打发了!额娘给你特别做了件披风,你看可喜欢。”说着一个丫头捧着件碧彩辉煌的披风进来。“是江南织造拿着孔雀毛捻了金线做的,可是个不容易得的东西!你要仔细着穿,要是还不管不顾的往泥地里钻。这件坏了可没一样的了。”明月含笑看着徽之兴高采烈的试穿着华丽的披风。
锦缎的质地最不好打理清洗,这个年代染料都是天然的植物矿物,洗上几次就显旧了,不过这在徽之这里都不是问题,刚洗了一次的衣裳只要不喜欢就可以给丫头们穿。她身上的衣服没几件是洗了三次以上的。现在连着明月都嘱咐要仔细的衣裳,可见是多珍贵难得。
“谢谢额娘,可是这个我穿着太扎眼了,额娘的意思我知道。不过是开春要选秀,那些去舅舅家拜寿的姑娘们大概是春天应选的。横竖选秀的时候不准装扮,因此大家就趁机装扮下自己。也是给自己造势的意思!但是我又不去选秀,干什么穿的那么扎眼呢?”徽之一语道出明月特别装扮姐妹的真实意图。
“你个小机灵鬼!你不去应选,你大姐也不想选上!可是我们也不能太出格了,人家都是盛装出席,我们去了却是衣帽寒碜,你舅舅舅妈怎么想?这不是给人家添堵吗?什么是喧宾夺主?你和大家反差太大才是喧宾夺主!你也有首饰,看看喜欢吗?”明月点拨着两个女儿,给徽之一个盒子,打开看时发现是一整套的粉色珍珠珠花。
“喜欢,额娘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粉色珍珠的?”徽之惊讶的看着明月,对于两个女儿大家都说明月更偏疼徽之。若是乌嬷嬷说的是真的,明月怎么会甘心情愿养着别的女儿?
“是谁整天对着方家小子送的那包猫眼,嘀咕说什么就缺了粉色的。你拿着玩吧。等着你长大了,额娘给你一套更好的。”明月疼爱的把徽之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
徽之感受着明月的母爱,心里的疑问更深了。不过没等着她找机会探查自己的真实身世,徽之就和母亲和姐姐哥哥一起到明珠府上贺寿了,肃之是他们的大哥,比徽之大了五六岁,如今已经是个半大小子,言谈举止之间颇有些温文尔雅的风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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