烜死了?他死了?被军统杀了?这么说他真的投靠了日本人,是周成斌奉命锄奸?还是刘泽之干的?不,不,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一句话不说就走……
纪群赶紧劝慰道:“建雪,你怎么了?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别这样,我扶你进去躺会……你同我说,这不可能是真的,76号,李士群一向诡计多端,你是知道的……建雪,你说句话,你和我说话,听到了没有?”
按照纪律,纪群并不知道周成斌的行踪,无法和上海站取得联系,她只能打电话找刘泽之。
接到电话,刘泽之答道:“肠炎?病的很严重吗?这个季节最容易得肠炎了,别着急,我这就开车过去,如果情况不好我陪她去医院。”纪群找他什么事,刘泽之心知肚明,该来的逃也逃不掉,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刘泽之对平川新野说道:“我出去一趟,主任要是找我,你替我搪塞一下,就说我办理后天葬礼上需要的东西去了。”
平川新野从刘泽之接电话时的对话中已经大致听明白了,答道:“你快去吧,这有我那。对了,倪处长不是建议为了效果逼真,后天请一些市民,特别是女的,咱们76号女的太少,过来参加葬礼吗?顺便和徐小姐说一声,看她能不能过来捧个场。”
“那要看她病情怎么样了。你别担心,我已经和市防疫局的张局长打过招呼了,他答应组织十多名女职工,由咱们安排。”
来到徐建雪的联络站,刘泽之看了一眼关着的卧室的门,对纪群说道:“纪姐,她怎么样?是不是知道了郭烜的事?”
纪群叹道:“原来你是知道的……唉,我也是多余说这一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提前……算了,你这么做一定有难处。建雪的情况不太好,自从我告诉她这个消息,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整个人痴痴呆呆的……我明白她心里的苦,本来是有机会回重庆夫妻团聚的,没想到……换了谁,都难免愧疚、追悔……虽然未必管用,你还是劝劝她吧,我想……建雪目前的状态,不适宜继续工作。”
刘泽之很为难,瓜田李下,又是处在如此尴尬的时期,他实在是不好排闼而入,登堂入室。看出了刘泽之的犹豫,纪群说道:“我陪你进去吧。”
二人走进卧室,徐建雪抱着一个枕头呆呆的坐在床边,刘泽之硬着头皮开口:“建雪,我……想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太轻……其实……我是说……建雪,你相信我,痛不欲生的不是你一个,建雪……”
徐建雪抬头看着刘泽之,眼前的这个人如此的陌生,她几乎不敢肯定自己真的认识这个人吗?
刘泽之被她看的很不自在,强自镇定,又道:“建雪,我本来是想过几天再告诉你的……我的意思是……”
徐建雪凄然一笑,开口说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刘泽之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开口说话,就好。“你问吧。”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郭烜来了上海?他为什么来上海?”
刘泽之答道:“是的,76号派遣倪新和赵敬东潜入重庆炸毁康慈制药厂,当时我沉溺于刘无之死的悲伤中不能自拔,没有察觉。六月二十八日,郭烜在爆炸中头部受伤,重庆条件有限,局本部征求过周站长的意见,最初老周回绝了。后来我发现76号设计诱捕郭烜来上海治病,是我提议将计就计。周站长决定按照纪律不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也认可了他的做法。”无尽的愧疚让刘泽之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郭烜是不是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是的,昨天上午……我亲眼看见的……是服毒,死前没有受刑……”刘泽之实在是说不出军统局本部派人灭口这样的话,他不愿意再次伤害这个女人。
“他是不是背叛了国家,投靠了日本人?”
刘泽之斩钉截铁的答道:“没有,绝对没有!郭烜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军统的事!”
“那为什么76号要出面给他办丧事?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他死后也蒙受汉奸的骂名?你告诉我是不是军统派人杀了他?”
“……”
徐建雪冷冷的看着刘泽之:“我要你说一句实话:是不是军统派人杀了他?”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刘泽之违心的答道:“李士群是我们的敌人,他说的话你也相信?76号之所以出面操办丧事,是想栽赃郭烜,打军统的脸。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一定会为郭烜正名,你相信我,好吗?”
徐建雪终于潸然泪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刘泽之安慰道:“临死前,郭烜对我说:国家蒙难,生死早已置之度多,所憾者倭寇未除,山河未复,死后原知万事空……他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我们这些后死者加倍努力,赶走倭寇,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建雪,郭烜是军统的骄傲,也是你的骄傲,我想告诉你:失去手足兄弟的痛苦,丝毫不亚于你痛失所爱的人的滋味……你自己待一会,我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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