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贱”两个字廖之远敢当着段晓楼的面说,雪枭却是断断不敢的,如今的段晓楼不止杀气逼人,动辄与人拼斗,他还是锦衣卫中爵位最高的小侯爷,人人巴结他都尚且不及,谁会说他“犯贱”。可雪枭心中暗自思忖着,为一个女子喊打喊杀,可不就是“犯贱”么。
雪枭看着摇摇欲坠的客栈墙壁,担心地问:“房子待会儿不会塌了吧?咱们要不要叫楼上的人出去躲避一下?弟兄们全都好梦正酣呢。”
“无妨,让他们睡吧,”廖之远稳坐钓鱼台地含笑道,“这客栈看着不甚结实,其实木墙的外壳下是三锻三炼的浑精钢铸成,通体都是精钢,用刀直接砍都难以留下切痕。当年万岁爷带兵路经过扬州,住的就是这座密实的精钢堡垒。”一根香蕉吃完,学着方才雪枭那样抛入战场,给二人的生死拼斗增加难度系数。
望一眼杀神段晓楼,廖之远慵懒地倒在兽皮大椅上,总结说:“他们二人再能折腾,也折腾不倒这座客栈,不过,如今的段晓楼,活脱就是第二个高绝了。比高绝新丧爱妻的那两年还阴鹫冷血,招招式式都透着只攻不守的绝望杀意……啧啧,何当归那个女人真可怕,怎么将他变成这样的。”
“何,当归?”雪枭歪头,“这就是那个女子的名字?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她多大了?”
廖之远打个哈欠:“多大了……不小了吧,我感觉她就像是从一个三十岁的妇人直接返老还童,缩小成十几岁的小模样了,否则怎能将众多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说她十四岁,打死我都不信。”
雪枭被这怪异的话惊到了,还是充满好奇:“她究竟做了什么事,廖少你这样豁达的人也对她意见这么大?”
廖之远指一指厮杀场中的段晓楼,眯眼哈欠:“具体过程也不用再细翻,不看过程,只看结果,这样的结果,就能说明一切了。喂,楼上那两对好了没?能给咱俩腾空了吗?”
雪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在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接声之中,只要细听,就能听见宋非和他预定要收妾的那小姐之间的欢愉呐喊,一下“哥哥妹妹”一下又转为“相公娘子”,一下“不行了”一下“还要”,情浓得实在惊人,明明今日才是初见,好得却像恋了八辈子一样,不知待会儿,宋非可肯将他新收的小妾贡献出来伺候廖少。
二楼十几间客房,至少住了锦衣卫十八人以上的高手,个个耳力惊人,不过他们的睡功更加惊人,楼下已经闹成这般,他们居然还能蒙头大睡,真是奇景。雪枭暗道,锦衣卫中,个个都是怪人,以段少、廖少为首,高绝、蒋毅居中,连看上去最温和无害、理性正常的指挥使陆江北,也有一般怪异之处。总之,锦衣卫府就是一个怪人聚集所,不知是否是因为帮皇帝做了太多违心之事,渐渐才变得如此扭曲压抑,特立独行。
眼下,那蒋邳已经身负几处汩汩流血的大伤,可楼上那锦衣卫武功排名前三的蒋毅,蒋邳的亲哥哥,居然还能睡得着,连出门观望两眼都欠奉,这都是什么见鬼的事?廖之远懒散地活动着脖子,段晓楼的画戟光影漫天,那蒋邳明明再过三十招就有丧命之险,可不可思议的是,他非但没有将死之人的惊恐绝望,反而自双目中透出兴奋的嗜血的光,哪怕那血是从他自己的身体中流出的……这都是些什么见鬼的事?
雪枭再次侧耳聆听二楼的动静,仍是只能听到宋非那一对的缠绵密语,而杜尧那一对,原本应该战况更加激烈才对,此刻却是声息不闻。
廖之远也听到了宋非手中那任由搓扁揉圆的女子的嘤嘤啼叫,分不出她是在哭还是在笑,听得廖之远血脉贲张,烦躁地从椅子里坐起身,瞪着雪枭问:“杜尧他到底好了没有?小爷等不了了,一起行不行?”
雪枭的耳朵几乎支到二楼横梁上去了,可还是听不到杜尧床笫之畔的任何声响,半晌后,他灰溜溜地摸着鼻子说:“廖少你再宁耐一刻吧,杜尧可宝贝那女子呢,娇滴滴的一个水做的小美人,清透得就像羊脂白玉,我跟他攀了半天交情,他才答应等事后再说,至于你么……你得亲自去求,他才肯叫你见一见他的小美人。”
“哈!”廖之远狂放一笑,“什么了不得的美人,老雕你将小爷我说的心痒得紧,非得上去瞧一瞧不可。”说着站起身来。
雪枭慌忙将他按回座位,压低声音解释道:“方才我逗他玩,在蒋毅的金脉钉上涂了点儿春药,放在地上被急色的杜尧一脚踩中,那种药性烈如火,没有个把时辰,他不会将那美人儿让出来的……而且,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就算是廖少你也不能插队。”
廖之远撇嘴:“小爷只是想去看一眼那女子的模样,并没说非要跟你们抢食,你们眼中是宝,小爷却未必稀罕。”
雪枭摆手一笑:“那是你还没见到她,等你见着了本人,不抢才怪。”
“不抢才怪?究竟是个什么仙女儿?”廖之远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不顾雪枭的阻拦,定要上去一瞧究竟才肯罢休。可恰在此时,二楼响起了“呀啊——”一声凄厉的女子尖叫,有鬼哭神嚎之威势,又是男人味儿十足的荒甸野店之中的一道靡靡娇音,可算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这尖叫声响彻了整座客栈,连段晓楼和蒋邳都略受到影响,有罢兵的趋势。
“这是怎么了?”廖之远的脚步一顿。
“不知道哇,”雪枭做出猜测,“可能是那位美人儿睡醒了吧,方才她被杜尧不小心给一掌打晕了,醒来之后发现身上压着个大男人,那美人儿总要叫一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