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了,她也不管。最喜欢的云锦染了灰洗不干净了,她也不在意。她只想为亲生女儿亲手做点吃的,能得一句好吃是最好了……可是你的要求那么高,母亲已经扔掉许多废了的,可是做出来的,仍然很难叫你满意……”
“母亲说,你小的时候她没抱过你,没有照顾过你,所以特别的愧对你。母亲哪里会做针线活啊,做一个小孩子穿的肚兜,把手指头戳的哪里都是洞了,扔掉了那细软料子快两匹布,才做出一个还算入了她眼的。还好,你收下了那肚兜,你不知道,母亲听了有多高兴……”
月梅已经从一开始的愣神,听到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了。她都不知道,原来那点心不是谢娇做的,而是安平公主做的。原来那肚兜做的好,不是因为安平公主擅长,而是以刺伤了无数次手做的代价。
瑞安郡主拉住了月梅的手,眼泪滚滚落下。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嫉妒你。母亲虽然对我也好,可是这么多年,却都没有对你的好。”她说道:“母亲被谢二老爷的移情别恋伤了心,早就不护着我了,我在公主府长大,养成了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就是因为祖母不喜欢我,谢二老爷也不喜欢我,母亲又总是被谢二老爷的无情伤心,我不得不硬起来。可是看着母亲为你做的点点滴滴,我还是吃醋了,还是嫉妒了,母亲都没有那么为我做过。”
“说起来我也能理解你,你比我还可怜,我虽然被皇上抛弃了,可到底在公主府,也是体面的长了这么大。但是你,却在乡下受了那么多的苦,你怨也有理由,恨也有理由,可是我只求你,看在母亲那么爱你的份上,原谅她吧,好不好?”
“你要知道,母亲的身子一直不好,她如今,她如今也不过是一日一日的在熬日子罢了。”
月梅早已经被说的泪如雨下,再听到这最后一句,更是心里咯噔一下,紧着反握住了瑞安郡主的手。问道:“她怎么了?生了什么病,怎么会……”
瑞安郡主眼圈红红,也忍不住抹了下将要掉出的眼泪。
“倒也没什么病,不过是思虑过重,伤了身体罢了。”她说道:“早年是因为谢二老爷,如今,则是因为你……不过她身体这样不怨你,她早就因为谢二老爷的事情,彻底伤着了。”
谢二老爷,那样一个男人,原来也会把妻子伤得那么深的吗?在这件事上,月梅立刻站在了安平公主这边,毕竟她要是拿出公主的身份,谢二老爷是什么也做不得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看看她吗?”她问道。
瑞安郡主破涕而笑,道:“随时都可以啊,明日吧,明日就回去看看她,好吗?”
想着安平公主的一片慈母之心,月梅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正如他周承朗说的,安平公主越是在乎她,她就越是应该认下来才对。
她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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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安堂里,周承朗也知道了方惠钰这几年的遭遇了,这个表妹因为得周老夫人的喜欢,在很小的时候,和他是经常在一块儿玩的。
就是后来因为二弟的事情两家闹的不好看了,方惠钰也不过是很少来周家,但私底下却常常和哥哥们一起跟他在一块玩,听说她过得不如意,周承朗难免的也有几分唏嘘。
倒是方惠钰自个儿不在乎,她收起脸上苦色,很是精神的笑了笑,道:“朗哥哥,你也别为我难受。如今我已经带着茵茵回了娘家,以后有爹和哥哥们护着,日子定然不会差。再说了,你如今都是威远侯了,我有你这么个表哥在,旁人便是只看你的面子,也不敢欺负我了。”
周承朗笑道,带着几分心疼的道:“你放心,我定然护着你。不过也别担心,你如今还年轻,若是我瞧见了不错的男儿,定然介绍给你。”
方惠钰噗哧笑了。
“你饶了我吧,你介绍的无非是军中的那些人,一年大半年的不着家,找了个那样的,我还不一样得一个人。别了别了,可别祸害我。”她笑道,看着院子里走进来的人,眯起了眼睛。
周承朗见她真的不像是在意那些事情了,便也笑笑,转头看了过去。
周承宇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先是叫了大哥和表姐,然后跟周老夫人请安,“祖母,不知您急急叫人去书院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周老夫人还没开口,方惠钰已经笑着站了起来。
“几年不见,三表弟越发玉树临风了。”她说着,还满是赞赏的点了点头,“听说三表弟之前做了好事,如今是人家上门来道谢,所以姑祖母才叫人去喊你回来的。不过人现在已经去了聚福堂和表嫂说话了,三表弟不如略等等。”
谁来跟他道谢?
还去了聚福堂和大嫂说话,那应该是女眷吧?
周承宇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一点,周承朗道:“是瑞安郡主来了,和你大嫂已经说了有一会的话了,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拜见她吧。”
方惠钰道:“我也一起去吧,一会儿瑞安郡主该是要直接走了,我也去送送她。”
方惠钰是比嫡女还得宠的庶女,还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她和瑞安郡主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相处融洽却是有的。
于是三人便一起往聚福堂去。
半道上,却碰到了谢娇和周承鸿。
周承鸿是知道今儿个方惠钰来了,特意鬼鬼祟祟的往荣安堂来,想来瞧瞧方惠钰过得有多凄惨,变得有多黄脸婆的。可没想到,他鬼鬼祟祟躲躲闪闪,好死不死的,撞到了听说周承宇来荣安堂了,而一路追来的谢娇身上了。
谢娇一见是他,立刻想到先前那回周承鸿酒后说要把她和月梅提脚卖了的事儿,顿时也不管这是在周家了,拎着个树枝就往他身上抽了过去。
众人撞见的时候,正好见到谢娇举着树枝,而周承鸿抱着头,正哀嚎着:“别打了,别打了,哎哟我的姑奶奶,快别打了,我知错了——”
方惠钰看着众人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了。然后走过去,把见了周承宇吓呆了的谢娇手里的树枝拿了,往愣愣看着她的周承鸿身上抽了去。
“鸿哥儿,怎么从小到大,你总是挨打啊!”她打了一下,便丢了树枝,笑着拉了谢娇,“谢娇,我二表哥怎么你了,瞧把你给气的,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谢娇忙往周承宇那边看了一眼,和周承宇的目光一相对,忙摇头道:“你胡说什么呢,周二爷没有怎么我,我,我……”
“方惠钰!”周承鸿也跟着骂道:“死丫头,你可别诬赖我,我就只是走路不当心撞了一下她,可没怎么了她!”
撞了一下就要打人,这是不是太蛮横了点?
方惠钰惊讶的看着谢娇。
谢娇更是一瞬间涨的脸通红,承认不行,可是不承认,就还得扯出别的事来,而上回周承鸿说的那些话,分明是更不适合说的。
还是周承宇先开了口,“大哥,我们先过去吧。二哥的事情,叫他自己处理好了。”
周承鸿不是智力不行,也不是年岁太小,他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被个女孩子打了,而且是没有叫帮手的情况下,周家还真不好出面说点什么。
相反的,周家还必须得安抚谢娇。
“谢姑娘,你没事吧?”谢娇可是月梅的堂姐,说起来他也得叫一声姐姐的,于是周承朗上前问道。
谢娇红着脸摇了摇头。
周承朗就道:“我们正要回聚福堂,三弟要去拜见瑞安郡主,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谢娇红着脸点了点头。
几人往前走,谢娇留在最后,还不死心的回头狠狠瞪了眼周承鸿。周承鸿本已经坐起来拿着树枝对着方惠钰和谢娇的背影比划了,却没想到谢娇忽然回头,手上劲头一个不准,抽了自己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疼的他脸色都变了。
方惠钰也回头,看到了就挽着谢娇的手笑了。
瑞安郡主和月梅说完话,定下了明日就去公主府,便叫人打了水来各自净了面。这边还没来得及擦面脂,那边几人就到了。
周承宇叫了声大嫂,然后拱手给瑞安郡主行礼,“见过郡主,郡主安好。”
瑞安郡主看了眼小媳妇模样躲在门边的谢娇,诧异的和月梅对视了眼,然后才对周承宇道:“周三爷不必多礼。今儿来要见你,还是因为想谢谢你那日当机立断,救了我和孩子。你这么客气,倒是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堂姐想要见周承宇。
瑞安郡主不由就轻声叹了口气。
她刚才哭过,声音里还有些沙哑,周承宇又听到她在叹息,就大着胆子抬头看了过去。
那日在路上相撞,后来又一路抱着她送到了千金堂,周承宇其实并没有记住她的长相,但却记住了她的声音。不像是京城里众人传说中那个飞扬跋扈的瑞安郡主该有的声音,而是软软的,柔弱的,像是需要人保护的声音。
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声音。
甚至是,有一回还在夜里梦到过……
他看着瑞安郡主素白的一张脸,通红的眼眶和两颊,竟然是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就出格的问道:“郡主可是哭了?”
他这话一问出来,谢娇和方惠钰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瑞安郡主也是愣了一瞬,不好回答,咳嗽了一声。
周承宇这才察觉出自己的出格,一张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