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兵部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李兵部要做的抉择很难!”
“你认为李兵部会做什么抉择?”张玉伯问道。
“从临渝关打出去!”林缚说道。
“啊!”张玉伯愣怔了一下,说道,“以淮东军将卒之武勇,添兵十万,打辽西,胜败都是五五之数啊!李兵部不会如此急躁吧?”
“不是李兵部急躁,是李兵部没有选择,”林缚痛心疾首的说道,“一是朝野逼得急,龙椅上的那位怕也没有多少耐心,不然这次不会以为有机可趁、调陈芝虎南下了。二是李兵部不主动打辽西,东虏再围大同,李兵部就要被迫率兵进大同跟东虏主力决战,那时!”
张玉伯无奈叹息,他知道为什么说在大同决战更为不利,说到底还是粮草!
打辽西,辽西紧靠着渤海东岸,在入冬之前,北渤海没有冰封,粮草都可以走海路运过去,跟津海粮道连着。李卓只需要考虑军事上的问题,不用怎么担心粮草。
大同与津海直线距离就有七百里,隔着燕山、恒山。要是李卓将蓟北军主力调往大同与东虏决战,战事拖上半年,就能将大越朝直接拖垮!
山西北部前年、去年给打残,南部又是连续大旱,对大同防线无法提供粮草支撑。西秦的税粮给曹家截留,中州大部给流匪打残,较为完整的河中府是梁家的地盘。再往南,粮草要输送到北线,就必需走津海粮道。
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津海粮道这时候的运力,根本无法支撑一场远离海岸线、远离津海粮道的大规模战役。
更令人痛苦的是,高丽人的战船,已经在登莱东面的海域出现。虽说登莱水师的战力还不算太弱,但就怕打消耗战。高丽再弱,也是两三百万丁口的国家,登莱水师如何跟高丽水军拼消耗?
林缚见张玉伯蹙着眉头,说道:“即使李兵部进兵辽西顺利,也不过苟延残喘,局势就要大变。能不能收拾残局,还要看江东这边。我劝你还是告病退出徐州,陈韩三此人不值得信任!”
“你也说能否收拾残局,要看江东这边,”张玉伯坚定的说道,“我又怎能在这时候逃离徐州?”
林缚也不知道要如何劝张玉伯,张玉伯性子太直,刚则易折。也许将来淮东要逆而取之时,张玉伯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淮东。
林缚也顾不上算计以后,他不愿意看到张玉伯折在陈韩三的手里,蹙眉思量,说道:“或许劝大人,让柳西林跟你去徐州,总有个照应!”
“江宁这边能离得开柳西林?”张玉伯问道。
“设浙北制置使司才是第一道密旨,谁知道今日还会抛出几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来,”林缚说道,“就这个形势来看,宁王府的权势还会大增,柳西林留在这边没有意义!”
柳西林任东城尉,控制着东城两营马步兵,曾是他们与王学善对抗的重要筹码。宁王府如今也在东城,宁王府卫营五营精锐就驻扎在东城,相比较以前,东城尉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刘师度、沈戎、刘庭州三人,这时候从内府走出来。看到林缚与张玉伯站在角落里说话,沈戎脸色一沉,走向别处,刘师度与刘庭州望过来。
林缚颔首示意,不知道刘师度、刘庭州这时候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赶着有别人找刘庭州说话;刘师度走过来,抱拳给林缚、张玉伯见礼,说道:“玉伯兄昨夜未来江宁,王宣抚先找了我们几人过去通过气……”
“加多少?”林缚直截了当的问道。
“争吵下来,都说按亩平摊,每亩加征一分八厘!”刘师度说道。
“呲!”林缚倒吸一口凉气。
张玉伯没按捺住,当场就发作,说道:“这不是勒着脖子要命吗!”声音又尖又利,惊得堂上众人都往这边看。
其他人也多少知道要加征消息,张玉伯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能理解,就没有凑过来添油加醋。
“还没有最终定下来,玉伯兄稍安忽躁……”刘师度劝说道。
林缚扯了扯张玉伯的衣袖,说道:“徐州的情况不同,郡司会特殊考虑的。怎么摊,也不会平摊到徐州的头上。”不过他心里也觉得这次摊征实在是狠了一点。
每亩加征一分八里,海陵府除崇州县外,海陵、兴化、皋城、建陵四县,入籍田亩总数约七百万亩,意味着海陵府除之前缴纳的税赋外,每年还要额外上缴郡司近十三万两银。
安慰过张玉伯,林缚眼睛却盯着刘师度。
每年多缴十三万两银,海陵一府四县是有能力消化的。但要是刘师度及下面的知县不想由府县消化这次加征,将这次要多缴的十三万两银子再一次摊到田亩里,对本就穷困、挣扎在破产边缘的农户,伤害极大。
刘师度给林缚眼睛盯着,也有些心虚。他倒是想由府县内部消化这次加征,不给农户增加负担,但是下面四县会不会同意?
当世工商业不发达,行贿者少,当官想要发财,就只能靠贪污了。
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雪花银从何处而来?每年征收粮税及各种摊派,在扣除上缴郡司、供漕以及地方支用之后,节余下来的钱粮大半都会落入个人的囊中,就是这雪花银的最主要来源。
当官的都迫不及待的增加杂捐摊派,有几个清廉的、愿意由内部消化上面的加征?这不是跟自家的钱袋子过不去吗?
林缚冷冷一笑,跟刘师度说道:“我也不会让刘大人为难,刘大人跟四县商议时,跟他们说一声,不要闹出民乱来,我带兵去镇压时,大家脸面上无光!”
“这是当然,江东再也乱不得了!”刘师度说道。
刘庭州颇为正直,刘师度性子软一些,但也不是会搞出大乱子的人,林缚能保淮安两府十一县,但江东郡其他八府呢?还有新并进来的浙北、河南七府,怎么个加征法?这些就不是林缚能控制的了。
便是东阳府,林庭立真就愿意从府库、县仓里每年多拿十几万两银子缴给郡司、不摊到农户头上?
林缚不由的沮丧起来,他事实上对东阳府的加征都影响不了。林缚的心情在沮丧之余,也是自暴自弃的想法:乱搞一气吧,这天下已经是够乱了,那就彻底乱掉好了,留待淮东再来收拾残局也简单些。
林缚便打定主意,这次淮东分毫不争,就看那些争到好处的,能将好处抓在手里留多久!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