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鸟强而有力的翅膀掀起两道狂风,青衣能感觉到面上的袖袍因了狂风而糊紧了她的脸的压迫感,伴随着渐去渐远的嘹亮鹰唳声,狂风渐止。
待到面上的袖袍滑落,得以重见天日的青衣连忙循声望去,便看见方舟又惊又喜的站在那里,而他的手臂之上,赫然停着一只雪鹰。
与神色复杂的方舟四目相对的刹那,青衣心头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突如其来。紧跟着她感到身边白衣人收紧了臂弯,顺势带着她走进了帐篷之中。
心绪如麻的青衣一进帐篷,就率先看见那对双生的书童。
他们一人捣药,一人调配药粉,当听见动静之时,那捣药的书童便抬起头望了一眼。
“阿郎回来了!”青衣神思恍惚的听到那书童惊喜的叫道,“阿郎你去可见到方舟了吗?”
“方舟在后面。”阿郎柔声道,“不过眼下方舟并不重要,来,书砚,先来见过你们的另一个主人。”
青衣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原本还在专心配药的小砚闻言登时一个手抖,却是将才调好的一包药粉撒了大半。他一脸错愕的盯着同样一脸错愕的青衣,颇有些反应不能。
倒是没甚心肠的小书完全没有障碍的接受了阿郎的命令,他一把丢开手里的药杵,兴冲冲的跑上前来围着青衣直打转。
“哇哇哇,小娘子你还记得我吗?”小书一脸自来熟的指着自己道,”我是小书啊!”
青衣艰涩的笑了笑,心中却是疑惑不解。此前她见阿郎虽然不多,但她分明记得阿郎的长相,并不是身边这白衣人的模样,怎么他们一行人走了只半月而已,阿郎竟跟脱胎换骨了似的从头到脚的全变了个样儿呢?
这边小书还在咋咋呼呼的和青衣打招呼,那边的小砚已快速收敛了惊讶之色,然后一脸恭敬的对着阿郎道:“阿郎,要不要把身体换回来?怎么说也是别人的身体,再怎么契合,也并非本体,想来于你的魂魄难免有些损害。”
阿郎偏头对着青衣微微一笑,然后才道:“青衣你更喜欢我哪个样子?这个身体虽然用着有些不便,但模样却生的不错。”
青衣今日吃的惊比往日加起来还要多些,这会儿尚未消化完阿郎移魂换体的事情,阿郎就这般突然问她奇怪的问题。
“在我看来,并无甚区别……”青衣绷紧面皮,却是面无表情的问道,“既然这身体并不是你的,却又是何人的?”
“噢~”阿郎一面微笑一面伸手以指尖轻点了下别在青衣发间的那枝紫藤花,见青衣冷冰冰的偏头避过他的手,他眸光一闪,却是柔声道,“你肯定见过那紫藤花妖了吧?”
青衣闻声会意,却是有些不愿听下去了,但阿郎又岂会善罢甘休呢。兄妹两人数年才得重逢,青衣一反幼时的柔顺乖巧,变得有些难以掌控起来,就像只尚未成年的小野豹一般,面上人畜无害,但在不经意的时候,她便会伸出柔软的爪子偷偷挠你一爪子。
阿郎那如醇酒微荡的琥珀色眼眸中隐隐跳跃出些许冷光来,他微低下头,贴近身形僵硬的青衣,用温柔又低沉的声音继续道:“那小妖未能完成我的命令,所以我就将她的郎君做成了人偶。这可是与妖共度百年的凡人呢,似妖非妖,似人非人,倒是十分契合我们的魂魄。”
“……你是你,我是我……”青衣颤声道,“虽然是我兄长,但我却不一定会和你同道而行——”
“你不与我并肩同行,难道是要回那个破客栈继续做伺候人的仆从吗?”阿郎冷哼一声,“我知你定是觉得那黑三郎会来救你,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就是来了也带不走你!”
青衣见阿郎抛却假笑,难得显出怒容来,显然是动了真火,如今她只身陷于阿郎的牢笼之中,当真反抗起来,却是以卵击石,左右逃不过惩罚二字。
再想起他对那紫藤花妖夫妇所做的事情,她便是不甘也只得强行忍着。
想通之后,青衣便垂下眼帘貌若屈服的没有再说任何话了。
见青衣屈服,阿郎脸上的怒气一散,复又露出那优雅温柔的微笑来。
书砚这一对双生子审时度势的没有做声,一时间帐篷里寂静无声。
正当书砚二人犹豫要不要继续劝阿郎回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帐篷入口处的那块厚重门帘忽然被拉开了。
方舟低头从外面钻了进来,看着那对双生书童,他一脸严肃的问道:“阿郎呢?”
未等那双生子开口回答,那头毛羽丰盈的雪鹰好整以暇的在方舟肩头抖了抖羽翼,然后在青衣微讶的目光中,它用力拍动自己的羽翼,然后呼的一下飞过她的头顶,径直飞到了一架绢丝花鸟屏风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