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见丘聚捂着腮帮子,刘瑾高凤翔眼角直抽,朱厚照满面复杂,张公公奇怪挑眉,这是怎么着?
得知前因后果,张永同样无语。
难怪丘聚和谷大用关系最好,一样的实诚,脑袋缺根弦。
小半个时辰过去,几人都没能想出办法。最后是刘瑾出言,遣人下江南,到双屿卫问个清楚。
朱厚照点头,只能这么办。
面子不重要,吃到嘴里才是根本。
“这一盒给杨先生送去。”
“奴婢遵命。”
张永和刘瑾齐声应诺,同时瞪眼。
天子没有明言,东厂还是西厂,必须争上一争。
谷大用是内定东厂提督,张永一直被戴义看好,九成可能,会继戴公公之后,成为司礼监掌印。两人交情不错,利益相同,又有刘公公作为共同敌人,联系自然更加紧密。
谷公公不在,张永代表司礼监和东厂,必须踢飞刘瑾。
中官相争,不是朱厚照关心。
少年天子振作精神,下定决心,明日早朝,必须在气势上压过群臣。
不能当殿拍板,也要让内阁六部知道,复行高皇帝之法,严查贪官,重立举荐任用制度,势在必行。
晚膳后,朱厚照捧着木盒,驾临坤宁宫,和皇后对坐榻上,研究番粮吃法。
临近产期,夏福愈发显得圆润。
李院使和赵院判会诊,研究脉案,确定皇后身怀多胎。
“双胎可能最大。”
听闻喜讯,朱厚照乐得蹦高,日日念着“朕的长公主”。
两宫同样大喜。
王太皇太后和吴太妃亲至坤宁宫,安排一应事宜。高-压之下,宫人中官都绷紧神经,走路万分小心,直将皇后当成易碎的瓷器。
张太后和儿子相似,表达好感的方式就两个字,给钱。
金银玉器,珍珠宝石,绫罗绸缎,流水般抬进坤宁宫,送进皇后-私-库。按照太后娘娘的原话,她只天子一个儿子,赏赐皇后相当于给孙子孙女,何乐不为?
长春、万春两宫的美人,听闻消息,一样紧张。自己不出门,更约束宫人中官,非必要绝不能靠近坤宁宫。
人心隔肚皮。
自己万般谨慎,难保他人不会一时糊涂,生出-歪-心。如果皇后哪里不对,查来查去,查到“邻居”身上,自己无辜被牵连,冤不冤枉?
比起宫中的紧张,夏福倒是一如往常。
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按照医嘱,每日在宫中慢行两回,水粉胭脂一概不用,素面朝天迎驾,照样莹-白-水-嫩,娇美似即将盛放的牡丹。
掌灯时分,小夫妻凑到一起,关上殿门,对着盒中番粮皱眉。
许久,夏福打个哈欠,道:“陛下,妾撑不住,不然等明日再想?”
“福儿乏了?”
夏福点头。
“那福儿先睡,朕再想想。”
夏皇后没有坚持,倒在榻上,片刻就沉入梦乡。习惯使然,无意识伸手捞过,抓住天子衣领,抱枕似的搂在怀中。
朱厚照没有半点惊讶,调整姿势,舒舒服服靠在皇后怀里,继续研究番粮。
宫人弯腰进殿,小心移走戳灯。过程中,始终低着头,目不斜视,双眼紧盯地板。
究其原因,帝后相处过于和--谐,天子颇有些夫纲不振。同皇后独处尚没什么。旁人见到,恐会气急败坏,下龙爪灭口。加上两宫有言在先,不想被卷上草席扔出宫外,每逢天子驾临,无论女官宫人,都不敢轻易往前凑。
飞上枝头,一步登天,太过遥远,也不切实际。
老实干活,多攒些体己,向高品级女官发起冲-锋,才是根本。
正德二年,三月辛亥,早朝之上,天子敕谕群臣,复高皇帝选官考绩之法。
“朕以幼冲嗣位,惟赖廷臣辅弼。”
“文武股肱,惟精白磊落,匡正社稷,一心恪供。职必以不愧不怍为期,以阿权膴仕为戒。”
“今复祖宗成宪,申明圣祖高皇帝旧典,党比符同,列衔无功,扇动浮言,颠倒是非,伤残善类,贻累辱国,朕不轻贷。”
“故谕。”
跪于殿中,群臣耳际嗡鸣。
退朝后,行过金水桥南,不下十人脚底发软。
未等商议出对策,东西两厂的番子倾巢而出,依高皇帝之法,严查官员品行。
京城之内,风声鹤唳,京城之外,草木皆兵。
两班文武,神经都已绷到极限,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引来剧烈-震-动。
这种情况下,刘庆的弹劾奏疏抛出,犹如水落滚油,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内阁三老都预感不妙。
常言道,好的不灵坏的灵。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宁可相信预感出错,判断有误,也不愿坐实猜测。不然的话,事情必将脱出掌控,不只边镇,整个朝堂都要翻天。
为此,三位阁老不惜联合六部九卿,集体上疏,希望天子能收回成命。
哪怕北狩,也好过复行高皇帝之法。
洪武年间,贪墨五两就能杀头。
同榜进士,入朝三载,就能杀个干净。
官员戴着枷锁断案,京官写好遗书上朝,何等怵目惊心。
遍数朝堂之上,有一个算一个,谁没收过火耗冰敬,内阁三老都不能免俗!如复行洪武旧章,大半个朝堂都要杀空。
为此,内阁不惜站到天子对立面,意图逼-迫朱厚照让步。
然而,这一次,少年天子不会让步,也不想让步。
有些事可以退让,有些事必须坚守底线。
刀握在手里,何须再忍?
天子意志坚决,群臣束手无策。
有人寻上刘庆,威-胁-利-诱,手段尽出。甚至做好准备,万不得已,先踢出几个替罪羊,再图后事。
未料想,刘柱史吃了秤砣铁了心。
送走来人,当即咬破指尖,写成血书,具官服乌纱,金水桥南碎首。
此举无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庆虽然未死,天子的怒火却是更甚。
六部九卿仍在努力,做最后挣扎,刘健谢迁紧缩眉心,长吁短叹。李东阳负手廊下,仰望灰蒙蒙的天空,目及振翅而飞的雏鸟,神情复杂。
事不可为,亦不能为。
或许,该退让的不是天子……
正德二年,三月已未,天子敕谕,黜陟蓟州、延庆州、兴州、营州文武共计三十六人。裁革四州衙门通判等官四十五员,皆管粮、捕盗、劝农等事,无能开革。
“降永宁知县云南鹤庆军民府经历司为吏,以收受贿银,不接冤状,引民怨,下锦衣狱杖三十,后遣。”
“平谷知县、县丞、典史。职任中,无律察商民,索取金银,不从者必枷号示众。严酷甚,有小民畏而缢死。其母上告,竟为酷吏所械,冤死狱中。其行之恶,禽-兽不为!
下锦衣狱,重杖三十,枷号十日。知县斩首,县丞典史黜官,三族谪北,永远戍边。”
“延庆知州违例乘轿,滥役人夫,少给粮价,霸-占军屯,械至镇抚司狱,重枷东安门外,一月期满,发密云后卫戍边。”
“蓟县知县,粮运使收奸商金银,以陈粮充新米。藏粮布私市贼虏,违法事多,难以常例处,令重枷县衙外两月。运粮使斩首,知县典史发辽东,县丞留任,主簿以下入军户,发潮河所。”
“三河县丞戍边。”
“营州知州杖三十,发贵州。判官杖十,发密云。”
“四海冶所指挥使降千户,以临阵怯战,夺部下之功……”
敕谕当殿宣读,只字未提蓟州冒功,皆以贪墨,欺民,违制定罪。群臣心中有底,却压根没法说情,更无从争辩。
坐在龙椅上,朱厚照无比舒爽,大有横眉吐气之感。
看着往日里滔滔不绝,现今却理屈词穷,哑口无言的两班文武,嘴角止不住上翘。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哪怕降下九天劫雷,照样得站直等劈!
与此同时,数匹快马驰入镇虏营。
黑衣圆帽的番子翻身下马,直言请见杨瓒。
“天子口谕,此物交予杨御史。”
送走番子,杨瓒回到帐中,随手打开木盒,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立即瞪大双眼。
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