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就是看不起余巧儿,存心羞辱了,这让她如何面对爱余巧儿如命的秦氏?!
正思量间,听到马车夫道:“小姐,到府了。”
春儿立刻跳下了车,掀起了帘子扶起了晨兮下马车。
晨兮看了看这红漆漆的厚重府门,心里也跟这门一样的沉重,等待她的就是一场暴风骤雨了。
不过躲也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咬了咬牙道:“走吧。进府!”
她刚走到二门就见人来人往,一个个急急不已,心下一惊:难道是余巧儿出了什么事了?
连忙叫住一个丫环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丫环脸色发白道:“是少爷…是少爷…掉。掉。湖里了…”
“轰!”晨兮的脑中似乎有一个东西炸了开来,一下把她炸得晕头转向。
她拔腿就往杨府中心的荷花池冲去…。
“小姐,小姐。”春儿也吓得面如土色,一面叫一面追了上去。
不要,千万不要出事啊,旭之,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晨兮疯了似得跑着,那是不要拿跑!
她心里懊悔不已,痛苦不已。
她痛恨着自己,痛骂着自己!骂自己为什么什么时候出门不好,偏偏要今天出门?骂老天不公,为什么要这般弄人!
前世旭之就被二姨娘陷害掉入了湖里,等救出来后已然因为缺氧太多的时间了,所以脑子有些蠢笨了,所以就在二姨娘有意的安排下,听信了恶仆的挑唆,不再学四书五经,更不钻研数术诗文,而是专门做些寻花问柳之事,更是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她也曾多次教训过那个旭之,待何那时旭之早就在二姨娘的有意引导下歧途深入。
父亲本来就不亲近旭之,这样就一发的看不上旭之了,她后来也无法可想,只想着自己好歹是太子妃,将来更是一国之母,养着旭之总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命丧黄泉。
更没算到她魂游人鬼之界时,亲眼看到了旭之被人乱棍打死,被一卷破席卷着尸首扔到了乱葬岗上,那光着的脚上全是泥土,那垂着的手上全是黑血!
可怜一个一品大员的嫡子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睡到,就这么永远消失于人间了。
而更让晨兮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借着旭兮不孝不义之名,将这些过错都怪罪到了过世的母亲身上,生生的把已死的母亲变成了妾!将母亲的尸骨从祖坟里挖了出来,迁到了漫漫荒草的荒凉之地。
从此二姨娘成为了真正的杨府主母,而如琳与如瑯成了正宗的嫡子嫡女,二姨娘再也不用在逢年过节向母亲行妾礼了!
不!她决不会让历史重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明明前世的旭之不是这时候落入水中的?明明这一切还得有些时日的?为什么全变了?
为什么让她这般的措手不及?如果她知道今日旭兮会落水,打死她也不会离开杨府的!
晨兮哭泣着疯狂的奔跑着,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老天,你既然让我重生了?为什么不能改变我的命运呢?我已然苦苦的挣扎了,为什么你不能善待我呢?
终于透过泪眼,她看到了湖边人声鼎沸,一群仆人都在岸上跳着脚,拿竹竿的拿竹竿,拿绳的拿绳,就是没有一个人跳下水去救人!
在她的眼里,她仿佛看到了那些仆人受了二姨娘的指使,拿着竹竿拼命地扑打着要爬上岸来的旭兮,仿佛看到了那些拿绳的仆人用绳紧紧勒住了旭兮的脖子。
这一刻她肝胆俱裂,她怒火中烧,她撕心裂肺的吼道:“滚开!”
奋力推开了众人,她一跃而入了水里,向着十几米处的不断挣扎的小人游去。
她忘了她是不会水的,她只知道她要救自己的弟弟,那是她血脉相连的弟弟!
“小姐…”耳中传来春儿的惊呼声,随即又是一阵落水声。
她拼命的挣扎着,可是却敌不过水的威力,她想游向旭之,却发现始终无法接近。
水一口口的吞入了晨兮的肚子里,鼻子更是呛得酸酸的,脑袋越来越昏觉了,她仿佛看到了远处黑白无常正向她飘来…。
又见到他们了,这次她还会这么幸运么?
她是要死了么?为什么明明离旭儿很近,可是她却始终触摸不到他?为什么她脑中一片片的白光在闪?为什么她听到的全是岸边嘈杂的呼叫声?
有人下来救他们么?这次她用生命在赌,会不会赌赢呢?
嫡子嫡女一起命丧黄泉,这些仆人敢负这个责任么?他们该知道害怕吧?该会下水救人了吧?
突然岸上传来凄厉的哭声:“姐姐…姐姐…”
脑袋顿时一清醒,惊喜瞬间袭卷了她,旭兮在岸上!
那么这水里的是谁呢?
她再也不能思考了,脑中一片空白,她慢慢地向水底沉去…。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春儿焦急的声音。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春儿泪流满面的小脸。
“姐姐…”这时一道怯懦而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
旭兮!这是旭兮的声音!
她张开眼呆呆地看着旭兮,是旭兮,是她的弟弟旭兮!
她猛得爬了起来,一把拉过了旭兮将他死死的搂在了怀里,哭道:“旭兮,是旭兮么?你是旭兮么?”
“姐姐…。”旭兮先是一惊,身体变得僵硬,随后慢慢地变软直至伸出手抱紧了晨兮,他亦抽噎道:“姐姐,是我,是旭兮。”
“旭兮,真的是旭兮!”晨兮喜极而泣,怀里柔软的小身子是那么的温暖,是她的弟弟旭兮!是的,她的旭兮还活着,她的旭兮还好好的。
好好的?等等,她的心一惊,猛得推开了旭兮,端祥着旭兮,左看右看,半晌才胆战心惊道:“旭兮,你还记九宫格的口诀么?”
旭兮不解的看着晨兮,晨兮顿时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试探道:“你…你…你不知道?”
旭兮皱了皱眉,才用软糯的声音答道:“姐姐这是傻了么?旭兮六岁就会的东西也来考旭兮?”
说完担忧的看着晨兮,听说水里呆久了会变傻,姐姐千万不要变傻啊。
晨兮哪管他想什么,只是急道:“快说,快说,姐姐想听旭兮说。”
见晨兮惊人的执着,旭兮无可奈何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有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姐姐旭兮答得可对?”
“对,对,对!”晨兮连说了三个对字,才迸出了喜悦的泪水,一把又搂紧了旭兮道:“还好,还好没有变傻…”
旭兮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虽然不解晨兮的表现,可是他却感受到了晨兮全心全意的疼爱,对他的担忧之情,这种情感是他一直希望的。
原来姐姐不是不疼他,只是以前不会表达而已!
原来他一直是有人疼爱着的。
直到他被晨兮搂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才慢慢地推开了晨兮,不解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跳到湖里去?”
一句话惊醒了晨兮,她连忙抓着旭兮左看右看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被水淹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旭兮伸出小手摸了摸晨兮的额头,感觉不烧奇怪道:“姐姐不烧啊,怎么说得话旭兮不明白了?旭兮并未掉入水中怎么会被水淹着?倒是姐姐可被呛着,可还难受?”
晨兮一呆,半晌没回过神:“你没掉入水中?”
“是的,是继业弟弟掉水里了。”
晨兮更是愣在那里,呢喃道:“继业?是他掉水里了?”原来那个丫环是说四少爷,而不是说是少爷!她过于关心听岔了!
“说来旭兮还很奇怪,什么时候姐姐跟二婶婶家的弟弟感情这么深,怎么就不顾自己就去救人了呢?”
说话间旭兮口气里不免有些醋意。
晨兮尴尬地一笑道:“说什么跟继业弟弟感情深了,我与继业虽然为堂姐弟,可是平日都没见过多少面哪来的姐弟情?都是那传话的丫环没有说清楚,只说少爷掉入水中了,姐姐以为是你掉水中了,这才不要命的冲到了水里,要是早知道…”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口,警惕的看了看外面,幸好没有人在,否则传了出去又惹出一番是非来。
旭兮听了才恍然大悟,顿时泪迷蒙的眼,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晨兮醒来后作出一系列怪异的举措来,原来晨兮全是为了他。
他的手拉住了晨兮的手,放在了脸上,轻道:“姐姐,旭兮好好的呢!以后再也不要这般轻贱生命了!就算是旭兮真的掉下水,旭兮也不允许姐姐这般不顾不管的跳下水去!你可知道当旭兮看着姐姐在水中挣扎时,心里是什么感受?你可知道当看着你被救上来时,旭兮是多么害怕?旭兮害怕摸不到姐姐的呼吸!旭兮害怕从此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人疼爱!旭兮更害怕母亲因此而大受打击!旭兮有许许多多的害怕,所以姐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要等旭兮长大,等旭兮长大了不害怕了,那时,旭兮会保护姐姐的,好么?姐姐?”
“好,好。”晨兮咬着唇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那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滴入唇间,泛着丝丝的苦涩。
这就是杨府的嫡子,天天过得这么战战兢兢!过得这么提心吊胆!
“旭兮,总有一天我们会让他们仰着头看咱们!”
“嗯。”旭兮将身子挺得直直的,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小姐,小姐,老夫人让你快去芳园。”华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脸的担忧。
春儿一急道:“小姐都成这样了,老夫人还让小姐去么?华儿你是不是听错了?”
华儿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听错呢?是老夫人二门的周嬷嬷来通报的,我也不相信所以多问了几句,那周嬷嬷阴阳怪气的说了我好一通。”
旭兮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气道:“我姐姐都成这样了,都差点死了,她还想怎么样?”
晨兮心中一急,生怕这话传了出去一个不孝的罪名就把旭兮压得死死的,连忙对春儿使了个眼色。
春儿拉着华儿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华儿,你帮我准备小姐的穿戴。”
华儿心中一喜,自从降为二等丫环,她好久没有服侍小姐了,这春儿突然让她准备小姐的衣物,是不是指小姐又准备要用她了?一时间她倒并不在意旭兮所说的话。
等人全走了,晨兮对旭兮板着脸道:“旭兮,你可知道刚才错在哪里了?”
旭兮愣了愣才不情愿道:“不该当着丫环的面论长辈的功过。”
晨兮摇了摇头,眼嗖得变厉:“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她这般作为哪有什么长辈的自觉?论了功过又能怎么样?”
旭兮一喜道:“姐姐说的是!那老虔婆我早就看不顺眼了。”
晨兮抚了抚旭兮叹了口气道:“傻弟弟,论是可以论的,可是得看怎么论?你以为这天天把孝义挂在嘴上的人有多孝道了么?你以为不论长辈之过的人就是孝顺的人么?就甚至…。”
她嗖得住口。
旭兮好奇道:“甚至什么?”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她当然不会当今的圣上天天嘴上喊着孝顺,可是这个圣上当年之所以登上了帝位不是也是杀了自己的父亲才上位的么?只是这事是皇室秘辛,很少有人知道罢了。就连司马老大夫都不知道!
她愣了愣才继续道:“你可以论但是前提条件是你得有实力去论!这个世界是以强者为尊的,就说父亲吧,你看他平日对老夫人怎么样?”
旭兮不屑道:“表面上恭顺而已。”
“是的,你也看出来了,老夫人看不出来么?可是为什么老夫人依然对父亲一副慈母的样子?”
“当然是因为怕父亲呗,说到底她的荣华富贵全是来自于父亲的,没有了父亲她什么都没有!”
“是的,话是这么说,可是她毕竟是父亲的母亲,父亲为了孝义二字也得表面尊她不是么?可是要是父亲真的对她有些不敬,她也不能拿父亲怎么办!她知道她与父亲的荣华富贵是一体的,无法分割的,如果她要举报了父亲,那么她也不有好果子吃!”
“姐姐,你是说…”旭兮眼睛一亮。
“是的,当你有足够的实力,那么你就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拿捏她就怎么拿捏她!可是现在不行,现在的你就如一只蝼蚁,被她一捏就死,父亲这般之人更不会为你而得罪了秦氏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去,所以现在的咱们只有忍!知道么?”
旭兮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心疼地看着晨兮道:“旭兮是男子汉大丈夫,听圣贤书,男子汉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方有立世根本!所以姐姐让我忍,我也就忍了,可是姐姐不同,女子如花当护当养,姐姐更是比花娇贵,却也要受这般腌臜之气,让旭兮又气又疼。”
晨兮抚了抚旭兮的发,眼悠悠的看向了远处,轻道:“心疼姐姐那就快点强大吧。”
“是。”旭兮坚定地点了点头。
晨兮将唇凑到了旭兮的耳边,说了几句后问道:“可全记得了?”
旭兮眼变得晶晶亮,喜道:“记得了。这是内功,姐姐从何得知的?”
“自然有姐姐的来处,你尽管好好练吧,有什么不懂的咱们一起讨论!你不是总羡慕父亲教如瑯不是教你么?现在不用父亲教,姐姐这个比父亲的更好。”
“嗯。”旭兮用力的点了点头。
当晨兮带着春儿匆匆的赶到了芳园,进了二门就看到翘首以待的鹦鹉,她看到晨兮后皮笑肉不笑道:“大小姐快些吧,老夫人正等着呢。”
晨兮点了点头。
等走到无人处,鹦鹉才小声道:“表小姐告了您一状,老夫人雷霆大怒,您小心些。”
晨兮感谢地道:“多谢鹦鹉姐姐关照了。”
鹦鹉笑了笑正待说什么,见对面有人来,立刻又作出刻板的样子。
快到拐弯处鹦鹉突然道:“表小姐说你跟外男私相授受,而且还有肌肤之亲!”
春儿勃然大怒气道:“什么?明明是她不要脸往男人身上靠,怎么颠倒真白呢?”
晨兮斥道:“春儿!”
春儿连忙压低声音对鹦鹉抱歉道:“鹦鹉姐姐,对不起,差点连累你。”
鹦鹉脸色难看地笑了笑,幸好没有人听到,不然老夫人盛怒之下无完卵了。
她叹了口气,再也不肯多说了,快步往前走去。
春儿则蔫蔫地对晨兮道:“对不起,小姐,奴婢又错了。”
晨兮叹了口气道:“算了,幸好没有人听到,否则还真是连累人家了。我们快进去吧。”
走到了大厅,晨兮站在门口看到鹦鹉向秦氏说话。
秦氏听了双目如刀锋般射向了门口,然后厉声喝道:“不要脸的东西!你还知道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