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间破败不堪,还有一股难闻的霉味。由于老冒头穿着宦官服侍,显然已经成了宦官,整个屋子里除了霉味还有腥臊之气,恐怕他一直有尿失禁的情况。
“小王子为何会来姑臧?”老冒头露出慈爱的眼神,“你都这般大了,长得可真像太子啊……就是神态和酒窝都像皇后。”
“你不是东宫的家令吗?当时没逃掉?怎么成了水房里伺候的宦官!”
“当时太乱了,我逃出去又被抓了回去,因为不知道太子和你们去了哪里,他们拷问之后见我无用,就对我动了宫刑。”
老冒头以前是负责伺候所有王子起居的“东宫家令”,所以源破羌才记得这个总带他们玩的官吏。
“我对东宫熟悉,先开始还能在这边几个常侍手下当差,后来沮渠政德死了,这里照顾我的几个常侍都调离了,我就越过越差,我年纪大,手脚也不麻利……”他露出苦笑的表情。
“现在只能在水房清理烟道了。”
“您是当年父亲举贤令招上来的贤士啊,怎么能做这种粗活……”源破羌鼻中一酸,“您且等几年,最多三年,最少两载,魏帝就要对北凉动兵,你等我把你接回我府里去……”
“那就谢谢小王子啦。”老冒头豁达的笑了笑,“我其实过得也还好,清理烟道虽然脏,但很少和人有矛盾。若不是这几年……哎,这位夫人太荒唐,我这清烟道的说不定比大王还清闲。”
“我刚刚听那些宫人说,沮渠政德的发妻和沮渠蒙逊有染?”源破羌皱起眉头,“而且……好像还有更秽乱的?”
“哎,小王子好好的人,听这些糟心的作什么。”老冒头摆了摆手,“这宫里乱啊,就没一个干净的,您还是别知道的好。看你的样子,是已经成婚了?有孩子了没有?”
“成婚了,娶了大姐夫的女儿,三个妾室,生了三子两女。”
“啊,看到小王子过的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若以后我能出去,再给王子带孩子去。”他笑的眼睛弯弯,“老死之前能见您一面,已经是万幸啦!”
源破羌喉头又是一噎,胡乱地说着:“我现在是魏国的使臣,被陛下派来打探这里的消息,顺便迎娶兴平公主回去和亲的。我沿着暗道出了水房,谁知道水房还在用,要不是你在这里,恐怕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哎呀,娶兴平公主?那你们的陛下可真够倒霉的。”老冒头摇摇头,“她经常来,就在东宫那座佛堂里和人苟且,大多是跟自己的姐夫,二公主的驸马。东宫的大夫人经常和三王子与大王厮混在一起,有时候兴平公主也会在一旁看,玩的兴起时,什么都不顾了。”
他抖了抖身子。
“你不知道,这边的王族都爱吃药,一吃那药,简直像是虎狼一般,男人女人都像是疯子。我有几次跟着去送水,就连我这个已经无根的老头,都浑身燥热看的恶心……”
他长叹一口气。
“当年那么多王子读书的地方,现在成了这般藏污纳秽的地方。要不是我一直想出去看看我的妻儿可还安好,恐怕早就忍不住一头撞死了。”
乱lun,多人,佛堂,又是姐夫,源破羌终于忍受不住,头一偏恶心的吐了出来。
“呕……别说了……”
他长大的东宫,他长大的东宫!
他好恨啊!
“王子可还好?”老冒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源破羌,后来大概是想起自己身上不干净,又赶紧把帕子往回缩。
源破羌小时候却受这位家令照顾惯了,丝毫不嫌弃的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摇头道:“我自己的毛病,听不得这种脏事。不过我来这里也不是调查兴平公主的事情的,那是白鹭官的活。老冒头,你说你妻儿还在外面,我去帮你看看。”
“好,那太好了!我的妻儿住在敦煌,敦煌城的猫儿坊,你进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若是还在的话,告诉他们我还没死。”老冒头大喜过望,“当年我受征召来了姑臧,家中妻儿没有跟来,现在一想真是老天开眼。”
源破羌点了点头。
“我来这里,是想去东宫的佛堂取回几件东西,老冒头,可有什么办法不引人注意的去佛堂?听你的意思,小佛堂也被人用了……”
“哎,您是说小佛堂后面的暗室?早就被沮渠政德发现了。”老冒头瞪大了眼睛,“您要的东西不一定还在了,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那地方似乎有密道通往三公主住的地方,三公主经常在那里偷会情人。”
“你说的没错,那里确实有通向中宫的密道。”那本就是给皇后看儿子方便而修的,现在中宫住着沮渠蒙逊的妃嫔皇后和公主们。
“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
“这个时辰,大概无事……”老冒头见源破羌一心想去,又担心他在宫里乱窜出事,从柜子里翻出两套宦官的衣服。
“你们换上这个,低着头跟我去看看吧。”
源破羌和护卫胡乱穿上宦官的衣服,幸亏老冒头不是从小就是太监,身材还算高大,否则源破羌两人一穿就要露馅。
两件衣服都带着骚气,还有些破旧,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两人将换下来的衣服塞入柜子中,跟着老冒头趁着夜色而出。
东宫虽然有这么一位夫人以色相换取优厚的生活待遇,但明面上还是要低调的,所以宫中人手不多,到了晚上除了主殿更是没人。
东宫极大,否则当年也不会住着四五位王子,这夫人住的只是太子住的集贤殿,旁边还另有偏殿、配殿若干。
佛堂就在偏殿里,老冒头先进去看了看没人,这才闪出来招呼两人进了佛堂。源破羌一进佛堂就推开了暗门,再一进去发现里面居然铺着床榻,设着妆台,妆台上放着各种不堪入目的工具,甚至还有鞭子、羽毛等物,顿时更是厌弃。
老冒头也不敢进内室,只是守在暗门的外面,替源破羌两人放风。
源破羌小心地用脚踩着暗室的地砖,当听到有一块发出了中空之声后顿时心喜。
“找到了!母后说的果然没错!”
他按动那块地砖,立刻有机簧转轮之声响起,地上又出现一个地窖一般的入口,源破羌和亲卫正准备用火折子看看里面能不能进去,就听得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佛堂里?”
正是晚宴上说过话的兴平公主。
源破羌一惊,连忙推动侍卫,让他先下去。
那侍卫立刻猫腰一钻,入了洞中。
老冒头一声不吭,像是傻了,源破羌钻进洞里,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先是“噗通”倒地之声,又听到外面说道:“三哥,你杀他做什么,他好像只是梦游到了这里,你用匕首刺他他都不叫的,推他离开就是了!”
“我现在回宫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只不过一个老宦官,死了就死了,等下我出去把他丢到林子里,都不会有人通报的。”
“哎,这里是佛堂啊,你真是……”
沮渠牧犍!
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源破羌噙着泪水合上机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打亮,向着里面走去。
“主子,怎么办?”
“这里面另有道路通外面。”悲伤的泪水划过源破羌的脸庞,“我们拿了东西就走,这东宫比我想象的复杂多了。”
“是。”
两人持着火折子、低着头摸到一处稍微凹下去的墙壁上,源破羌从脖子上掏出一块玉佩,往那凹下去的一按一扭,那墙壁就被打开。
源破羌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以及一面白色的令旗。
源破羌将匣子抱在怀里,又将令旗和要是放入怀中,对着身边跟着的亲卫说道:“这的暗道只通往佛堂的外面,我们还要沿着水房的暗道返回。外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老冒头是水房的人,我们得速速离开。”
“主子拿着匣子不方便,还是我帮你……”
“这匣子非同小可,我自己来,走吧。”
源破羌抱紧了匣子,望了一眼来时之路。
‘老冒头,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他一想到老冒头为了不暴露他们装作梦游,结果惨死在沮渠牧犍的刀下,心中就翻涌起一股血气。
他咬了咬牙,起身全速奔跑。
‘兴平公主和沮渠牧犍,你们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