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 始作俑者

在夏家，哪里有钢琴给她用？能吃口饱饭就不错了。

    所以自然是荒废了许久，比起青阳少爷来，也差了许多。

    不过现在她有空，便和知书一起跟着青阳少爷学习，又渐渐地重拾了。

    只是比起知书来，又未免进程慢了一些。

    不过她最近也特别容易累，比怀着孩子的时候还嗜睡，相比起谨言和知书的活力充沛，精神百倍，确实她比不上。

    这一天，沈木接到一个重要的指示。

    言西城告诉他，有一批新出的药品，需要运送到某个小国家。沈木需要先去接应药物，再将药物运送过去。

    沈木一边收拾简单的行装，一边听着电视里的新闻。

    电视新闻里，一群群白衣大褂的人闪过，播音员用沉痛的语气说道：“近日，这项流行病毒被发现之后，已经连续有六十例病人不治身亡。现在这项病毒依然在传播和爆发之中。目前，并无对症的药物可以使用，控制病情扩散……”

    沈木的拳头紧紧地捏紧，他知道，这件事情，跟言西城一定脱离不了关系。

    先是散播病毒，等到扩散之时，再将药物拿出来，广泛销售以牟取暴利。

    这种行径，真的是太过分了。

    沈木关掉电视，提起简单的行李箱，大步走出房间。

    走出来，便差点撞到一个人。

    软绵绵的身躯，和独特的馨香味道，不用说，他也知道那是言蓉。

    言蓉抬起大大的眼眸，看着他：“木头人，你去哪里？”

    “有点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最多三天就回来。”沈木避重就轻地答道。

    言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黯淡：“能不能不过去？”

    沈木迟疑了一下，他知道，这两天是蓉蓉的生日。两个人最近一段时间，感情一直都在一种很淡很淡的情况下，缺少了最初相互依恋的纯真。

    沈木也很想好好陪她过这个生日，可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有任何偏差。

    “蓉蓉，我应承你，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沈木伸手，到言蓉的耳边，将她俏丽的短发别在耳后。

    言蓉心头非常失望，轻声道：“就不能选择放弃跟着二哥吗？哪怕，一直跟着大哥都好。”

    她虽然不知道二哥具体在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至少大哥没有陷得那么深。而二哥，骨子里不知足的劲头，推动着二哥已经偏离正轨渠道，很远很远了。

    “蓉蓉……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相信我……”沈木无法答应她的请求。

    “如果我想要最好的一切，当初就不会选择跟着你了。”言蓉的言辞之间，隐忍着说不出的绝望。

    她想要的一切，都跟沈木现在正在追求的一切，偏差太大了。

    她渴求的不过是一套小房子，一个有担当的丈夫，两个环绕在身边的孩子，过简单安宁的小日子。

    尤其是那次从苏格兰坐船辗转到s国，经历的那几天非人的日子，她更加坚定了这种信念。

    沈木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我赶时间，蓉蓉我们回来再说。”

    说罢，不顾言蓉的失望，他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留给言蓉一个，那么那么熟悉，又那么那么陌生的背影。

    言蓉忍不住，死死地咬住唇。

    言太太出现在她身后，说道：“傻孩子，又在干什么呢？”

    言蓉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呼一声：“妈咪。”

    她的眼眸红了又红，险些掉下泪来。

    言太太上前一步，叹息一声，说道：“这不什么都好好的？他愿意放弃那些什么所谓的正义，来辅助你两个哥哥，爸妈也答应你了这门婚事，你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言太太的婚姻，是家族联姻，当初艳压多少豪门世家的名媛，才和青年才俊言承瑞终于成婚。

    婚后的感情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好歹前前后后也生了三个儿女。

    可是后来……那个女人出现后，一切都改变了。

    所以沈木和女儿的感情看在她眼里，她总算是想通了。

    当初她不喜欢沈木，而执意要女儿嫁给卫铭，又何尝不是因为，卫铭是真正的对女儿好。

    她这一生，在感情上吃了许多苦头，多想女儿能嫁一个真心实意待她之人。

    言蓉的心事，已经不想再说给妈咪听了。

    这整个言家，都是为了名利追逐之人，言蓉跟他们的基本着眼点，便是违背的。

    只是那写血脉亲情的牵连，让她无法对父母和兄长完全不顾。

    她勉强笑了笑：“你也知道二哥做的那些事情，很危险，沈木跟着他，我……”

    “傻孩子，你二哥知道那是你未来的依靠，怎么会让他涉险？”言太太拉着女儿的手，说道，“沈木什么都没有，一来言家就受重用，你让二哥怎么对身边得力的人交待？他总要做出点成绩来，才能服众，是不是？”

    言蓉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言太太又劝道：“何况你和沈木在一起，你二哥便失去了卫家这个大的助力。沈木的能力要是匹配不上卫铭，你嫁给他，我们不甘愿，旁人的议论也要将你俩压垮了。”

    言蓉只好笑了笑：“妈咪，这些道理我都懂。我只是担心而已。”

    “别瞎担心了。你知道吗，你二哥已经将你们的婚事提上议事日程了。他说了，等沈木这趟差事做好回来，你们就完婚。”言太太笑道。

    言蓉抬起眼眸来，眸光里有了光彩：“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是他亲口允诺沈木的，还会有假？他还专门嘱咐我，让我这几天就陪你置办一下。”言太太高兴地笑道。

    儿子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如果沈木是真的可用之人，那么便用蓉蓉将他拴住，双方得利。

    像沈木这样的人才，十分难寻，能文能武，做事又妥当又沉稳，交代下去的事情，从来不用操心。假以时日，更是必堪大用，可以作为左臂右膀。

    沈木为人，又不贪财好色，用其他的东西笼络沈木的可能性非常有限，要想获得沈木曾经对沈凉墨那般的忠心，唯有蓉蓉这一个方法。

    言西城的这个想法，言太太当然也是赞同的。

    所以全家上下合计了一下，就把这件事情定了下来。

    言蓉的心情稍微好了点，但是一想到这是沈木牺牲了整个人的信念来达成的结果，心头却又没那么痛快了。

    言太太再次安抚了她几句，才放开她回去休息。

    言蓉回到房间，给苏薇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却不是苏薇接的，而是小奶包接到。

    小奶包也很喜欢言蓉，在电话那头声音里带着些微的笑意：“蓉蓉阿姨，妈咪睡着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言蓉看了一眼时间，不是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苏薇为什么就睡着了。不过想起她和沈凉墨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沈凉墨体力又好，累着苏薇那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她发现自己想多了，怎么会想到那种事情上面去，她和沈木到现在都还仅限于搂搂抱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呢。

    她忙说道：“是知书吗？”

    “蓉蓉阿姨，我是谨言。”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

    言蓉笑道：“我能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把你们分清楚吗？尤其是在电话里，你们兄弟俩的声音简直一点分别都没有。”

    “等两个弟弟长大了，你会更困扰的。”谨言很遗憾地说道。

    言蓉笑了笑：“那谨言转告妈咪，蓉蓉阿姨明天想见见她，请她出来一趟，好吗？”

    “好，我会转告妈咪，让她跟你约时间地点的。”谨言有条有理地说道。

    言蓉放下电话，心头没有因为婚讯的原因而更开心快乐，反倒是有些沉甸甸的。

    她的心里很乱，可是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都是豪门世家的孩子，大多也都跟卫铭也是朋友。

    因为跟卫铭的婚事闹得那么甭，她也很久没在这个圈子里来往了。

    反倒是苏薇这个后来交的朋友，让她每次都有推心置腹的感觉。

    所以言太太跟她说了婚讯，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和苏薇好好聊聊。

    她感觉现在自己走到了一个十足的困境，是自己想太多，太不满足，还是什么，她想见见苏薇。

    她的心头有些慌，只好自己竭力平息。

    沈木要完成的任务，事关重大。

    他见到言西城之后，要和言西城一起去和一个人接触。

    这么久时间的了解，沈木知道，言西城的药不是他一己之力可以研制的。

    其中涉及到的人力、物力，成本控制，所需的花费非常惊人。

    而其间的风险控制，也是重中之重。既不能让病毒太过蔓延，达到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又要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利益最大化。

    以言西城一己之力，要在国际上做这样的事情，身后必定有更加厉害的上家做操控和接应。

    沈木和言西城很快便来到一处非常隐秘的地点。

    一路上，沈木都闭目养神，只是偶尔警惕抬眸，预防有危险。

    心中却在计算此地的路程，记忆各种标志性建筑物，植被、树木朝向等任何有用的信息。

    终于，车子在一处地方停下来。

    言西城率先下车，沈木也跟着下了车。

    只见对面也缓缓驶来一辆高大的越野车，车子卷起浓浓尘烟停下，车里跳出一个年逾五旬的男子，他的身后，也跟随了好几个黑衣墨镜的人。

    那个男子，虽然已经是年过中年，颇有老态，但是眉目之间十分清俊，虽然周身都有一股戾气，但是单就面目而言，十分舒服养眼。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言西城，才迈开大步，朝言西城走过来，走到近处，看到沈木，不由长眉一皱：“二少换人了？”

    他的语态和神情之中，有几分狂傲和狠戾的嗜血之气，眼眸笼罩着沈木，带着冷光。

    沈木诧然之间，竟然觉得这狂傲之气和嗜血之气，和自己曾经见过的什么人，如出一辙。

    他不卑不亢地迎上了那人的目光，并没有说话。因为沈木知道，这不是他该说话的时候。

    言西城的脸上浮现出笑容，道：“这是我妹夫，是可信之人。新近跟了我，不是外人。”

    那人来收起冷色，说道：“二少，我们久未见面，你如今那边的进程，比以往可慢了不少。”

    言西城腹诽，收钱的事情，对方并没少做。可是所有担风险的实验，都放在言家这边。

    现在言家的状况吃紧，他竟然还来说进程的事情？

    不过言西城脸上未动声色，只是淡淡道：“韩爷说笑了，韩爷交派下来的事情，我怎会推脱？只是最近家族事务缠身，才会略缓了进程而已。”

    “哼，当初是我看中你们家三儿，才将手中的生意给你们言家做。谁知道他后来却力保给了你做这门生意。二少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被称为韩爷的人，言语神态之间，都不乏傲慢神色。

    原来当初，韩爷找人联手做这项生意的时候，最初的联系的人是言湘庭。

    言湘庭的性格脾气更得韩爷看重，而且言湘庭骨子里的那股嗜血之气，更适合做这门生意。

    几年前，韩爷和言湘庭要谈合作的事情，言湘庭答应了，却没做多久，就嫌弃麻烦，不想做了。

    韩爷不想放过言家这么大的背景，尤其是言家的运输行业，遍及全球，十分有利用价值。

    言湘庭推荐了言西城来做，韩爷虽然知道言湘庭为人十分有城府，却也知，言西城是言家家主之才，以后一定会掌管整个言家，便答应了。

    至于言湘庭为何不继续做这件事情，言西城也思量过很久，但是却不得而知真正的原因。

    不过言西城观察言湘庭这么多年，知道他虽然嗜血疯狂，身上却带有一种天真之气，在言西城看来，那是傻气，比如为了苏薇什么都可以做，却经常放着到手的财富和权势而不顾。

    而且这么巨大的财富，言西城无法不动心，他想成为言家家主，更想成为一个在家谱中，可以一直流芳百年的家主。

    只有挣越多的钱，言西城的野心，也有被满足的一天。

    言西城得到了这笔生意，言湘庭也从言西城手里得到了很多特权，所以言湘庭在言家的位置才会越坐越大。

    上一次言西城竭力抓了凤卿来救治言湘庭，又亲手将苏薇抓来送给言湘庭，换取的，也无非是言湘庭手中，和韩爷最后的合作权。

    不然，单单是只想在家族人面前，当一个好好的二哥，将三儿救活，给自己留下后患，那绝不可能是言西城的风格。

    言湘庭被救活，又从言西城手里得到苏薇，便将手中最后的合作权全部给了言西城。

    那次之后，言湘庭便彻底和韩爷、和这件事情没有了任何关系。

    而韩爷的唯一全权合作对象，便成为了言西城。

    所以在言西城面前，韩爷总是有几分高冷。

    而言西城愿意屈居韩爷身后，来赚取这份钱财，也无非有自己的打算。

    言西城每次总是在关键时刻给言湘庭留下一条退路，也是因为言湘庭还暂时不能死而已。

    这中间的关节节点，沈木之前并不清楚太多，但是跟着言西城越久，便知道得越多。

    所有以往经历过的事情，也都慢慢地一点点地串联起来。

    而且很多他自己也并非很清楚的事情，整理成文件资料给沈凉墨之后，沈凉墨那边对照各方收集来的信息，还会进行筛选、综合、判断和分析，会得出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结论。

    所以这些事情，沈木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见到韩爷，沈木知道，离最后收网的时间已经是越来越近了。

    那一刻，他甚至连言蓉的状态都无法去关注了，一心只想将这件事情赶快解决。

    因为他满脑子里都还是铁笼子里那些行尸走肉呆滞失去神采的眼眸。满脑子都还是那些挺不过药物试验，而被扔进狼犬铁笼里的残肢断臂。

    满脑子都是被病毒感染的无辜者死去的惨状。

    而眼前这两个，就正是罪该当诛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