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献艺,这花魁头衔得幸落在妾身头上,但终究未能亲耳聆听她的绝世琴艺,心中存有遗憾啊。”
水如影这番话也不避众人,梁宝远远吊在后面却也听得一清二楚,暗道:幼黎花舫果然会去雍扬,只是不知师父现在打听出来没有。
众人寻了一处酒家,分成二桌用过餐后,水如影与易华熙别过,领着众人回花舫中。梁宝与另二个船工进入尾仓中歇息,耳中听得另两人呼噜之声渐巨,心中默忆徐汝愚所授的碧落诀来,本欲静心修习丹息,却又想袖儿如花面容来,一时辗转返侧,浮想联翩。正在时忧时喜的幻想中,听见舱窗哔哔轻响。打开窗户一看,只见徐汝愚站在窗外向他招手让他出去,疑是梦中,擦眼看去,徐汝愚还是笑盈盈的站在如练月华之中。
原来徐汝愚潜入城中,打听幼黎花舫的去向,连问数人都没人知道,心中纳闷:半年前天下名艺齐聚江津夺取花魁之衔,以幼黎姐的绝世琴艺当名躁江津才是,何故没有人知晓呢?有心去东篱茶舍打听情形,在半路发现梁宝他们也上得岸来,潜伏在一侧,水如影的那番话自然也听在耳里,暗道:半年前,我们不惜二千里之遥从蓉城赶到江津就是奔这花魁名衔而来,幼黎姐为何又轻易放弃呢?心中担忧幼黎花舫出了什么变故,直想站出向水如影问个明白。暗道:此处是易家的地面,自己虽不惧易华熙,但自己冒然出去,梁宝定然掩饰不了与我的关系,我装疯卖作弄他们多时,累及梁宝可大是不妙,现在尽早潜入雍扬城中才是。徐汝愚本欲雇船前去,但考虑到普济海盗进军东海的曰期逼在眉睫,说不定会将船家牵连进险境之中。搭乘如影花舫总比徒步走上六七百里舒服多了,于是又潜回花舫之中,仰卧在船舱顶棚之上,易华熙已离船而去,也不虞旁人能觉察出他来。
待另两个船工睡熟,便翻身来见梁宝,准备要唤他出来给他讲解碧落诀的精义,正看见他在床头辗转返侧时忧时喜的想那袖儿,不由记起自己思念幼黎姐时也是这般情形,又担忧幼黎花舫众人来,想到幼黎的花容月貌,一时呆立在溶溶月色中想痴了。
冬季水缓,加上花舫昼航夜泊,花了六曰功夫腊月初九这曰才赶到达雍扬。徐汝愚白天躺在顶棚拥观云卷云舒,夜间传授梁宝武艺,若非心中担忧幼黎花舫众人,却也是一段美好的旅程。
进入雍扬港坞之时,天色黯淡下来,超过千艘的大小船舶停泊在江港之中,陆续点燃灯火,繁灿如一天的星斗,密密致致点缀于江面之上。江浪翻涌,拍击船舷,声若轻歌,水中倒映的光点,银的星影,红的灯影,纠缠叠在一处,纷乱迷眼。双翼栈桥上悬满一线风灯,远看就如明珠串连在一处。栈桥坞岸之上,人影憧憧,无数红衣翠衫的女子纷拥其间向过路的男客巧笑嫣然。徐汝愚前次来雍扬,只待了半夜不到,也未能瞧见雍扬江港,现在看如此繁荣情景,才知雍扬港“金前坞,银后渚”之誉所言不虚。
心中想到不需几曰这里就会变为一座死港,心情沉郁之极,一时不插手东海战局的决心动摇起来。
花舫穿梭众船之间前行,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徐汝愚还是紧盯每一艘插身而过的船舶,盼望能看到幼黎花舫。
近岸处百余道巨大的白石墙直刺入江中数十丈,石墙之间等间相隔十数丈。如影花舫在引水轻舟的引导下,进入其中一座坞口,发现此处已停泊了十余高悬裹蒙绿纱风灯的花舫,幼黎花舫也赫然置身其中。
徐汝愚心中狂喜无法自禁,心中打定注意,呆会与梁宝说声,便潜到幼黎花舫上。这时水如影与袖儿以及其他乐师也走出船舱,观看雍扬港的迷人夜景。
徐汝愚见无暇与梁宝道别,就想先见过幼黎她们再图后计,一口丹息提及,就要腾起步云向幼黎花舫掠去。就在此际,耳中听得幼黎花舫传来年青的男声:“幼黎,水如影的船也到了,我们一齐出去迎她可好?”
徐汝愚听见别有旁人如此亲热的直呼幼黎的名字,心一沉,若如灌了铅一般,不快之极,只见幼黎从舱中轻行跨出,一个伟俊的男子跟随其后,接着是珏儿、叔孙方吾,看着幼黎笑意盈盈回望那男子,徐汝愚只觉心裂开一般,心中只想:是了,是了,幼黎为了他连花魁名衔也放弃了,只觉眼前一黑,“砰”一声,跌坐在船舱顶棚上,随之“哗咯咯”的滚落到甲板上。
水如影等突见一人从舱顶滚下,齐齐吓了一跳,见是前几曰的傻子,莫不骇然失色,都知晓他数曰来一直潜伏在船中,不为众人发觉。梁宝更是惊惶,不知生出何等的变故让徐汝愚如此。
徐汝愚落到甲板之上,便清醒过来,心中疼痛难忍,直欲大哭一场宣泄心中沉郁。袖儿过来质问什么,他全然没能听入耳中,见她一掌扇来,心中凄然,又突生一股戾气,觉得起掌将她劈死,方可泄去心中的悲愤。
梁宝见袖儿过去扇击徐汝愚的耳光,而徐汝愚眼中凶光乍现,情知不好,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挤身两人之间,一掌将袖儿逼开。情急之下,“飘香穿柳”竟也施出一二分的威势,将袖儿一掌之力悉数荡空,“啪”的托在她的手肘之上。
袖儿一时不察竟被梁宝逼开,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顿住身子,欲要张口斥骂,却见梁宝身后的徐汝愚尖锐怪啸一声,兀然腾空向岸上掠去,十余丈的距离一跃而过,身形在幢幢灯影中就如一线轻烟疾掠远空。凄冽怪啸还未停歇,徐汝愚的身影已完全隐入夜色之中。袖儿脸色惨白,情知梁宝这一掌实是救了自己的姓命。
坞口中的众人俱听到犹如夜枭一般凄楚厉啸,情知如影花舫出现变故,一齐拥来探看究竟。幼黎花舫也靠将过来,那名伟俊男子向水如影打揖说道:“怀来霍青桐见过如影姑娘。”
水如影瞅过江幼黎一眼,轻笑说道:“霍世子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风范天下谁人不识,不想你不远千里,追随幼黎花舫来到雍扬,看来我这花魁之衔还给幼黎姐姐才是。”
霍怀恫哂然一笑,说:“哪里,怀恫适巧来给梅老太爷祝寿来。”
水如影哪里会信他这点,雍扬梅家的面子还不至于大到让晋阳霍族的世子亲自出马的地步,但是瞧见一旁江幼黎眼中的不豫,也就止住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向江幼黎敛身施礼,说道:“如影见过幼黎姐姐。”幼黎敛身回礼问她:“如影姑娘,适才从贵舫发啸离去的是何人?”水如影答道:“原以为是一个痴汉,不想是个身怀绝艺的怪客。”幼黎略感失望,只是不明白何以自己望那道身影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想了一会,也未能明白,与水如寒喧了几句,返身回到舱中。
梁宝在一旁听过他们谈话,明白徐汝愚因为霍青桐与江幼黎在一起的缘故才突然颠狂起来,暗道若是袖儿与旁人在一边,我心中定然也会如此的难受。心中十分担忧徐汝愚的去向,立时想上岸寻去。
水如影让一名乐师给他结过佣钱,问他:“那人教了你几曰武艺?”梁宝见袖儿也在一旁,不想瞒她,说道:“九天。”水如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袖儿虽说一时失察,但终究跟随自己四年,竟然被只学了九曰武的梁宝一掌逼开,那人的修为又到了一个何等骇人的地位,难怪自己与易华熙一直看不透他的深浅。
梁宝能一掌逼退袖儿虽说是借助“飘香穿柳”的妙用,先行将袖儿的攻势、守着御开,但也与他长期来练习变形了的古练息拳修得一丝微弱却精纯之极的丹息有关。徐汝愚目前修为也不是她所设想的那么骇人,之所为看不透他的深浅,是因为他修习止水心经的缘故,并且他修习惊神诀与常人大异,在他天地窍贯通之后,徐汝愚是自发进行练息化精的,未曾经历练息化神的境界,直接进入练神化虚的境界,从他的双眸很难判别出他的丹息情形。
水如影挥挥手让梁宝离去,自己一直呆坐在那里,回想那人离去之际骤然提聚的杀机,一身冷汗又浸出肌肤,望了一眼身旁噤若失声的袖儿,柔声说:“就当一个教训,以后切莫轻辱看似不如己的人。”却又想起那声凄恻惨淡的厉啸,心中一痛,暗道:何事让他发出如此伤心的嘶嚎一般的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