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我看你秉性纯良,所以才总是护着你,没想到你现在变成这样,六亲不认,冷酷无情。老太太即便不是你亲娘,也是你嫡母,好歹养了你这么大,不少你吃不少你穿,还给你娶了媳妇,你就这样回报她的?你以为,不要财产,再倒帖三百两银子,就能一笔勾销这几十年的养育之恩?要是钱财就能算清楚父母的恩情,那还要孝悌之理做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句话难道你没有听过?”
说着他站了起来,指着夏正谦道:“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今天申时,如果不见你来,咱们兄弟之情就到此为止,我再没有你这不孝不悌没良心的弟弟。”
说着,他拂袖而去。
二太太却没有马上走,而是用极感慨的语调道:“唉,三弟、三弟妹,回去吃顿饭而已,用得着闹这么僵么?你们做得这般绝情,那外人说话可就不好听了。要是让考官知道,祁哥儿还能参加科举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老太太再不好,咱们做子女的,也得忍着。你们说是不是?反正呢,该说的话我们都说了,去还是不去吃饭,你们自己好好斟酌,我就先走了。”说着似乎又拉了舒氏的手,“三弟妹,我们走了啊。以后啊,不住在一起了,有什么事你派人知会我一声。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好妯娌。”
“嗯,二嫂,多谢你了。”舒氏似乎挺感动,两个轻柔的脚步往门外去。过了一会儿,舒氏声音在院门处响起,“二嫂,你慢走啊。”
夏祁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夏衿,似乎在等她拿主意。
夏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夏祁道:“我有点不舒服,回房去歇着了。”说着再不看他,转身快步往西厢走去。
夏祁在抬眼看夏衿时,就猛地感觉自己不对。自己是哥哥,又是男子,怎么一遇到事情就等着妹妹拿主意?这不对头,这很不对头。
他拍了拍脑袋,直直地就往厅堂里去。
他不像夏正谦,因误以为母亲难产生下他,对老太太总有深深的歉意,和一份难以言说的孺慕之情。夏祁与夏禅、夏祷同为孙辈,功课比那两人好,性子也更乖,从不调皮捣蛋,然而每次有什么事,老太太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于他,把夏禅、夏祷犯的错都按到他身上。
一个小小孩童,哪里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又哪里晓得还要去猜想老太太的心思,谅解她的做法?一次两次,老太太的不公与偏心,早已在他心里埋下深深的憎恶,他恨这不公,他厌恶夏府。要不是夏正谦和舒氏的言传身教,还有正值叛逆期,夏衿就降临到了夏家,所作所为纾缓了他心里的郁气,否则,这孩子还不定怎么长歪了去呢。
所以,自始自终,夏祁都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夏衿这一边,不同意父母对老太太有任何妥协的。
他进了门,便见夏正谦和舒氏一人一边地坐在厅堂的主座之下,沉着脸,满腹心思的样子。他的嘴紧紧地抿了起来。
他知道,父母这是动摇了。
他一声不吭,找了个位置兀自坐下,眼睛却定定地盯着父亲和母亲。
舒氏的位置离他近一些,被他这样盯着,颇不自在,没话找话地问道:“怎么你一个人,你妹妹呢?”
夏祁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道:“她不舒服,回房去了。”
“不舒服?”舒氏一惊。自打夏衿得了一场大病,她就对这双儿女的身体着紧得很。幸得自那以后,两人再没犯过什么大病小病。
夏正谦也抬起眼来,关切地望着夏祁:“哪里不舒服?”说着便站起来,准备去看看女儿。
夏祁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的冷冽让夏正谦和舒氏心里一震。
夏祁偏过头去,看向门外,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道:“心里不舒服。大概是想着怎样一个人过日子吧。”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刚才的谈话,我跟妹妹都在窗后听见了。”
夏正谦的眉头蹙了起来。
舒氏见丈夫不高兴,忙嗔怪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即便要回去,也不过是吃顿饭而已。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答应过的话,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有。”夏祁转过头来,气鼓鼓地道,“我十岁那年,爹您说过年时要给我和妹妹各买一个鲤鱼灯笼,到了那天却说话不算话,把鲤鱼灯笼送给了别人。”
夏正谦尴尬地跟舒氏对视了一眼,左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敢看夏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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