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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剧饮千杯男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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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易总……孙小姐……我……”张建终于忍不住热泪滚滚,想要说点什么,喉头却哽咽了。长久以来奉养父母扶持弟妹的辛劳,害怕失业的心理重压,背叛公司的内疚情绪,这种种心头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我……”张建双手接过委任信,站直了大声道:“易总,孙小姐!你们的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张建愿为华星集团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别赴汤蹈火啦,”易青见他说的这么激动,笑着打断他道:“你动身去北京前先给我找到一个人就行。”张建听了这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猜到易景的意思,不禁脸色微微一变,为难的道:“易总……我……我很感谢你们的器重。可是,我跟阿儒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朋友……要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出卖朋友,这种事我是不做的,您……您还是别为难我了吧?”

    “你说什么呢?你把我们华星集团当什么了?黑帮社团吗?”易青有点不悦的道:“难道你以为我让你把孔儒找出来做掉吗?”

    孙茹哈哈大笑道:“你一定是黑帮戏看多了。孔儒是我和易青的师兄,又是以前我家的管家,我们会把他怎么样?”

    易青笑着压低声音道:“我是让你去找他,因为是……”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易青连说带比画,跟张建解释了一大堆,张建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易总,孙小姐,我先替阿儒谢谢你们了!”

    ……

    夜深了。

    旧维多利亚港的隔海栏杆上,倚着一个孤独而英俊的青年。

    黯淡的街灯,把他的孤单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长长的……

    那身剪裁得体的昂贵的白色金边西服,已经染满了酒渍,到处是皱褶。在他的脚下,扔满了烟蒂和空啤酒罐子,微凉的海风吹拂下,他长发散乱,满面潦倒之色。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地上两个身影渐渐重合了起来。

    孔儒木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颓废的笑容,对来人道:“是……是你呀?来,喝……喝酒!”

    迎着海上吹过来的凉风,张建开心的笑了。

    他走到栏杆前,抬腿坐了上去,从孔儒手上的超市购物袋子里拿起一罐啤酒,打开仰脖子灌了下去,清凉的酒水激的他胸中一爽。

    “我一猜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张建笑着拍了拍孔儒,道:“别在这风口上坐着了,我们回家喝去!你的车呢?”张建一边问一边四处找着,很快就看到孔儒那辆银灰色的爱车默默的停在对面小超市门口,车窗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夹了不知道多少张罚单了。

    “家?回家?哈哈哈……”孔儒狂笑道:“你看我还象个有家的人吗?没有了……没有家、没有钱、没有前途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了……,

    “别这样,你至少还有我这个发小朋友吧?”张建恻然道,一面思索着找什么样的说辞来安慰他。

    “你看,我一下就能猜到,你会一个人来这个地方。”张建指了指面前的大海,笑道:“你还记得吧!三年前,你把我从内地办过来,我到香港的头天晚上,咱们也是在这里一起喝酒。我记得你说,你要在香港这个万金之都实现自己的梦想,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吗?你说你要‘做大导演、开大公司、赚大钱、成大名,娶大美人,!”

    孔儒怎么会不记得呢?想起当年初到香港的雄心万丈,孔儒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会儿,心潮起伏。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当初他一心以为,避开易素和孙茹,能来到香港干一番事业,将来让孙茹和宝叔那些人看看。究竟谁更有出息。谁知不到半年,自己命中的那个克星,那该死的易素前脚后脚的也跟来了,没过两年,把自己在香港取得地东西剥夺的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不但公司没了,玛吉娜父女回来不知道要怎么向他们交代;而且自己还弄得整个香港几十个堂口人人都要找他;今时今日,也只剩下过一天算一天,等死而已。

    想到这里,孔儒满腔的愤懑化做了悲凉。望着夜色下漆黑的大海,忍不住脱口唱道——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孔儒唱到最后一句,猝然收口。他忽然记起,自己会脱口唱出这几句,大抵是受了孙老爷子当年的影响。

    这是折子戏〈霸王别姬中,刘邦把项羽困在塰下。项羽军四面楚歌之时,虞姬对项羽的几句唱白,除了性别不同之外。倒颇和孔儒此刻的心境。

    这一段是当年孙老爷子最喜欢的几出戏之一,孔儒总在老爷子身边,听得熟了,自然会唱。

    孔儒默默的想起恩师的音容笑貌,不禁悲从中来,难以自制。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自己有什么比不上易青地,老师当初非要把本来交给自己的一切毫不犹豫的给了易青。

    孔儒还认为,这次若非李恩华受了老师地嘱托出手襄助。易青是赢不了自己的;所以他觉得与其说输给了易素,不如说是自己输给了孙老爷子。

    “此乃天忘我楚!非战……之罪呃!”孔儒忘形的站在栏杆上,放声唱道,唱罢哈哈大笑,又把手里的啤酒往自己嗓子倒了下去。

    “阿儒,别喝了。再喝就醉了。”张建担心的道:“走,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不、不回去……不回去!”孔儒带着酒意,指着张建笑道:“阿建,你是我最好地朋友,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你说,我到底什么地方比不上易青?啊……你、你倒是说啊!”

    张建费力的托住了他有点东倒西歪地身体,默然无语。

    孔儒又打开一罐啤酒,可这次却没顺利灌到嘴里,而是一多半倒在了自己脸上。

    被冷酒一激,孔儒登时清醒了很多,他捏扁了手里的啤酒易拉罐,一把抹去脸上的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愤懑的大吼道:“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他妈的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我有什么不对?老天爷,你瞎了眼,你别做天了,你塌了吧!”

    说着,他扭头对张建道:“你说说,我有什么不对?我是才华不够,还是聪明不够?我有什么比不上那个易青?我拜师入门比他早,毕业比他早,学东西比他早,就连本专业的东西,我也自信不逊色于他!你说说,凭什么他就一路顺风顺水、飞黄腾达,我就一事无成,坎坷潦倒?这难道不是老天要亡我,这难道不是命道不公?这难道不是我师父他太太太太偏心?”

    张建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劝他回家的打算,心想有个人听他倾诉,让他把心里的积郁发泄出来一下也好。

    孔儒慢慢扶着坐上了栏杆,望着幽幽的大海,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他突然轻声地说道:“阿建,你想家吗?我想家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想过家,一次也没有,可这两天,我想家了……我想我阿爸,想我阿妈了,还想我爷爷,他要是还活着,快八十了吧……”

    ………阿建,我跟你说个故事。我们这么熟,这件事你以前都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村子比现在还穷,穷的饭都吃不饱,全村只有一个小学校。咱们两个,是学校里读书最好,最聪明的两个孩子,我从小就觉得。别人都不如我,除了你,谁也不配跟我交朋友。那时候各家都一样穷,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穷人……”

    ………可直到那天。那些城里来的扶贫希望志愿者和那些城里小学的手拉手小组一来,把所有地事情都改变了……

    “哦?”张建刚刚燃起一支烟,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了这件童年旧事,不由得嘴角泛起了笑意,轻声接口道:“是啊!我还记得带队的那个女老师,现在想起来才二十岁多一点吧,长得真是漂亮,一笑两个酒窝。他们走的时候,给我们送了一大堆糖果、文具。还有全新的课桌椅,还给我们装了日光灯……唉,还是那个时候好。一点点东西,就能让人那么开心那么满足……”

    “切……满足什么,”孔儒不屑地接口道:“那个女老师,我那时候也觉得挺漂亮的,可现在一想。从长相到穿着,那女的简直是土死了,我们说他漂亮。是因为我们那时候更土!”

    张建有点尴尬的笑笑,吸了口烟,道:“那是,你不能拿她跟你们电影学院的那些美女比嘛!”

    孔儒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直到那次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跟我们不一样的同龄孩子。他们的衣服那么漂亮,他们的皮肤那么白皙娇嫩,他们从来不用干农活的手那么细致红润;他们地书包。那么漂亮,还有那么多卡通图案,那些漂亮的小人人是我们听都没听说过的;还有他们地文具,他们的零食……”

    “你知道吗,阿建,”孔儒突然很激动的对张建道:“那天我看见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他把书包一打开,装的满满地全是零食,全是我听也没听说过的,那小子得意的告诉我,买那些零食需要花多少钱。我一听就疯了,我阿爸种一年粮食,也卖不到那么多地钱。我代表我们村小学给那个女老师带路去住的地方,她请我喝可乐,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可乐,那滋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真不明白,阿建,你怎么会和村子里那些土疙瘩一样,居然还那么怀念感谢这些人。”孔儒恨恨的道:“你知道他们把那种活动叫什么吗?叫突击吃苦,叫下乡体验生活,叫接受教育……总之就是说,我们是低贱的,是穷苦的,是比他们低一等的人,他们来我们这里和我们在一起,那是受苦受委屈,是折磨他们考验他们……”

    “你怎么会这么想?”张建惊讶的看着孔儒,他没想到童年时的孔儒就背负着这么强烈的自卑感了。“难道我说地不对?”孔儒愤然道:“我恨他们,恨他们告诉我,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过的比我好那么多;恨他们不停的在我心理提醒我,我是贫贱的农民子弟出身;我恨他们在我面前炫耀他们的优越,显示他们的高雅和优秀。你知道吗,那群小学生里,有个孩子会背一百多首唐诗,还会背全本三字经,而我是我们村最好的学生,可我那时候连什么是唐诗都不懂!”……自从那些人走了以后,”孔儒回忆着慢慢说道:“我就整天不上学,呆呆的坐在村口公路的草垛子上,望着远处的天空。我不吃不喝,也不动弹的坐了一整天,一直坐到晚上我阿妈担心的出来找我……那天回去以后,我大病了一场,三天下不了床,家里穷买不了药,我阿妈就给我喝生姜水。我把生姜水泼了,大哭大喊,说我要吃糖丸药,还有带胶囊的,城里人生病一吃就好了。我阿爸冲进屋来,不顾我妈哭着求他,把我往死里打了一顿。这么一闹,我自己出了一身恶汗,病就好了。我病好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什么狗屁小组的人送给我们的那些漂亮文具、还有糖果、小人书……统统扔到村里的粪池里去……”

    张建呆呆的听着孔儒的叙述,他完全惊呆了,没想到那么小的时候,孔儒还有一段连自己这个发小都不知道的故事。

    “丝……”张建突然一声轻呼,原来他听入了神,香烟终于烧到了手指都不知道。

    ………从那以后,我就跟自己发誓。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县城的中学、高中,以后上大学!”孔儒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眼里放射出一种热烈的莫名的光芒——

    ……自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考过第二名。倒是你,得了个‘二伢子’地称号,哈哈,你还记得吗?”孔儒扭头看着张建笑道:“你那时候老想考个第一,超过我一次,结果怎么考都差我一点,这么多年,你好象一次也没得过第一。”

    ……自我那么用功。那么拼命,就是因为我心里不服气,就是因为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要比所有人都强。我要比所有人过的都好,以后城里孩子有的那些东西,我全都要有,而且还要很多很多,永远也用不完!”

    “张建!”孔儒突然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说。我这么想错了吗?我这么想不对吗?难道我们就注定该一辈子受穷,我们也是人,凭什么他们城里的孩子就能锦衣玉食。能吃麦当劳、泡网吧,我们就该世世代代在穷渔村里受苦受穷?”

    “咳咳……”不知怎么地,张建突然觉得喉咙口有点干渴,手脚有点冰凉凉的,他试探着问道:“所以……所以那次你让你阿爸去卖血,也是因为这个?”

    “你是说考大学那次?”孔儒回忆道:“可不是吗!我多不容易,才在咱们县一中考了个年级第一的成绩,我那时候就羡慕那些大导演,大明星。他们一个出场费就是几万几十万,我想当上导演,就什么都有了;好过去清华北大那些华而不实的重点大学,毕业后还要自己找工作。”

    ……自整个村子,整个学校就咱们两个人考上了大学。可是我阿爸居然没有钱给我交学费!”孔儒忿忿的道:“人家养孩子,他也养孩子,他尽到了做父亲的义务了吗?他应该要供我上大学的,可是他就做不到。而且他居然还跟我说,让我不上大学了在家里跟他种田。我跟他说,张建家里四个孩子,他阿爸都能供得起他上大学,你只有我一个独生子,你凭什么供不起?”

    “不能这么比啊!”张建苦笑道:“你也知道你们电影学院的学费是全国最贵的,艺术院校一年的学费够我念四年毕业地了。”

    “我可不管那个!”孔儒撇了撇嘴道:“我天天跟他们吵跟他们闹,有一次,我拿着火把爬到房顶上,告诉他们,要是不让我上大学,我就把房子给点了。我阿妈看见我这个样子,大概是因为就我这一个孩子的缘故,一连哭了好几天,最后她也跟我阿爸闹,我阿爸才肯了。他把我家的四间瓦房买掉了三间,还出去打了半年工。等他回来,学费是凑够了,可是上北京地火车票和我在北京的生活费他却没赚够……”

    “啊!所以后来他就去卖血了?”张建想起往事,忍不住问道。

    “他才不会自己主动去呢!”孔儒道:“要不是我告诉他卖血可以赚钱,而且告诉他,如果他不去我就自己去的话,你以为他会对我这么好?他去卖了两回血,才凑够了钱。其实那些钱也根本不够什么的,我到北京没多久就花完了。其他同学都是花家里父母给寄的钱,我却知道我父母根本没那本事供我,指望不上,所以四年来所有地生活费都是我自己赚的。”

    “恩,后来你就遇到了那位……你说的那位孙老师。”张建象逃避些什么似地赶紧岔开了话题,不知怎么的,他一想起远在家乡的孔儒爸爸那副瘦骨遴峋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阵的揪紧,实在觉得有点听不下去。

    “说起这位孙老师,”孔儒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多感激他,而且他那时候对我也是很好的。我知道他一直想物色一个继承人,我也尽力在他面前表现了。论才华、论聪明才智、论专业能力,论亲近、论感情,论忠心耿耿,他身边谁能比得上我?”

    ……自我真搞不懂,他对我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地。再说了,不满意他可以提出来啊,我又不是不肯改,”孔儒恨声道:“可是他呢,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我把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他们家,为他当牛做马、照顾他和他那个小孙女的生活起居;可他呢,当着我的面整天考核和物色其他人,器重那些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提并论的废物。”

    ………我不甘心啊!于是我设计,把一个个妨碍我发展的人从老师身边赶走。你说我这样错了吗?我不也是为了让他老人家省心,不要在一些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吗?可惜功亏一篑,我最后还是让易青这个马屁精钻了空子。这种人多无耻,一上来就走的是孙茹的路子,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她懂什么,被哄得上了手,老家伙耳根子又软,最后大概是听了他们的挑拨,居然把我赶了出来……”

    孔儒说着,气不过似的拿起一罐啤酒,直接一捏,迸开了口子,举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用力把罐子甩向大海。他跳下栏杆,对张建道:“不好意思,喝了点酒,今天这么多话,发了这么多牢骚。其实我说这些,并不是这次输给易景不服气。人家有本事傍上华云丰和李恩华这种大亨,我没话说,那是人家手段高明。”

    ……自可是我就是不服气!为什么我是这个命!为什么老天爷对我这么不公平!把我生在一个那么穷苦的家里,既没有个有出息的老爸,又没有家底产业;我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都要付出比别人更加倍的努力;可就是我做人做的这么辛苦,这么努力了,老天还是要跟我开玩笑,总有那么多人要害我,要抢走我的东西,要算计我,要挡着我的路……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难道我天生就该是穷命,难道我不该追求富贵名利和权势?凭什么别人有的我就不能有,不能比他拥有的更多?我就是不服这口气,谁也不许比我好,谁也不许凌驾在我头上,谁也不许让我羡慕他,谁也不许让我仰视他……谁也不许,谁……”

    孔儒歇斯底里的指着大海,一口气说了七八个“谁也不许”,终于累得带着酒意靠在栏杆上,突然放声嘎嘎大笑。笑声中那带着浓郁的抹不去的凄苦,在无边的大海上荡漾开来……

    其实孔儒的这些心事,张建一直也是隐隐约约有所了解的。如果说,以前听他说这些话,张建还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想法,却并不清晰的话,那么今天在经历了中午易青和孙茹对他所做的那件事之后,晚上孔儒的这番话就真可谓令他感触良多了。

    旁观者清。孔儒自己看不到自己一生的悲剧命运所在,其实源自于他自己的这种自私的性格。

    同样是孙老爷子调教出来的学生,易青心胸如海般的宽广和大度,和孔儒这种心胸狭隘的自私自利,形成了多么强烈的对比啊!

    张建的看着孔儒颓废悲愤的潦倒模样,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的反复了几次,几句话到了嘴边,最后忍不住又收了回去。

    “如果我是孙老爷子,试问我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事业和家财放心交到一个这么狭隘的人手上呢?”张建默默的想道,其实此时在他心里嘴边一直萦绕着的,是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两句诗,他真觉得,是孔儒的人生写照——

    “一生性狭岂怨命,半世乖戾不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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